就在伤口结的痂开始脱落时,东方夫人总算有了回家的念头。
苏知久将消息带回时,执草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如果不想走,可以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样撒撒娇。”苏知久不知自己为何教她这个。
女孩抬眼望了他一下,又垂下头去,慢慢地,说出一句话:“我不可以太贪心。”
能够遇上这样的一个人,已经是今生难求,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强留?
她站起来,那张平静得没有笑容也没有眼泪的最真实的表情留给他,她走出了他的房间,走出了包容她的世界。
不久之后,东方执草这个名字,从人间如蒸发般消失,只余下东方家的祖籍上一行痛心疾首的墨迹——东方执草,行踪不明。
绝代的光华褪尽,剩下的,只有一团浓黑的旋涡。
执草,为什么叫执草呢?
因为在满月抓周的时候抓到一棵青草。
啊,果然是“执草”呢。
草是花儿的陪衬,所以,执草也必须为辅佐未来的当家人努力。
执草,没有见过草原吧?那里是草的天下,花儿才只是点缀。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春风不来,草只能蛰伏在冰冻的土壤中期待,直至——
25、与沙共舞(一)
著名的Fly-fire私立学院位于北纬30°东经165°的一座岛上,该岛只有一条航线通往夏威夷,因而夏威夷是进入Fly-fire的必经之路。该校包括了学前至研究所一系列教育机构,并采取全封闭式教学管理。
“谢谢教授,我先走了。”
乐正蓝冽目送着几乎与自己同龄的学生远去,随即将注意力拉回身上不停反应的Tomb通讯器上。虽然Fly-fire距Tomb总部很近,表面身份为Fly-fire特别教授的他却长期居住在校内一所公寓中,每隔一段时间才到实验室视察。而不久前他刚刚从实验室回来,究竟是什么事情重要到非惊扰他不可?
“我是暮村渔火,很抱歉打扰了。Mr Huxley希望您亲自赴日着手有关东方家与疾流的事宜,并做出适当的处理。完毕。”
就是说,将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了吗?东方家数百年的根基,绝非Tomb以区区杀手组织的实力便可以动摇,十年前“风波”的悲剧,东方家亦有不可推却的责任。若非东方振的出卖,若非东方夫人有意压下情报,Tomb的行动早在接近云南省界时便被两家联手截杀。
也许是“风波”的疏漏让Kvalee看到了契机,东方振这颗棋子,再次成为削弱东方家势力的突破口。
“玎”的一声清脆叩响,一只腕上戴有银丝编制的腕环的手伸过来取走了蓝冽面前的茶杯。
蓝冽抬眼望向和自己住在同一间公寓的学生,这个名为卓兮的苗族少年亦是实验室成员之一。
卓兮丝毫没有顾及他的目光。他徐徐啜饮着清茗,凌乱而桀骜不驯的长发贴在苍白瘦削的脸颊上,半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坚实的颈线,一双透着乖戾之气的眼瞳此时稍稍半睁着,耳下一双色彩迥异的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叛逆而异美。他是Fly-fire中唯一一位被众师生敬而远之的美少年,也是Tomb中唯一一个不受Kvalee控制的例外。这并不意味着Kvalee无法掌控他,只是他的心中已自行设下牢笼,无须任何看守,他自己已不肯出来。
“玎”,腕环与杯缘不经意地相撞,带着空气中激荡的脆响,空空的茶杯被推回蓝冽面前。
真是个任性的孩子。蓝冽无奈地替他重新续满了茶水,对于照顾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古怪少年的事情已习以为常。
至于组织上的任务,先要向理事会提出赴日的提案,接下来是携行的人选,又要选择表面上适合的学生,又要顾及到不会妨碍行动,看来只有那两个人了——曾经作为“风波”的政治后台的牧家长子牧翀天,以及警界名流漆雕家的嫡嗣漆雕翊翙。此二人皆为学生会成员,很容易便可得到理事会认可;而他与他们相熟稔,行动方便。
清冷的目光斜斜垂向地面,卓兮若有所思地偏过头,侧脸贴在柔软的沙发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搭在扶手上的手臂垂下,食指勾着已空的茶杯,腕环无知无觉地兀自叩响,“玎玎”的声音似牢笼的钥匙摇荡。他耳音敏锐,早将暮村渔火的话听得一滴不漏,但是,自囚的人有怎会有暇开解他人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