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婧不哭。」玉引转过她的身子,抬手给她抹眼泪,「没事,乖,今日的事再不提了。」她想了想,却也没有过分去随和婧的意,只道:「你日後听你父王和何侧妃的话就好,今天的事就过去了。」
「郡王妃。」孟君淮额上青筋一跳,抑着怒气提醒她,「现在不是你做好人的时候。」
玉引闻言瞪了孟君淮一眼,他却没在看她。
他平心静气地唤,「和婧,过来。」
和婧被玉引半揽着,原就在挣扎,闻言不及多想就挣扎得更用力些,顺利从玉引怀里挣开,回到孟君淮跟前,抽噎着不吭声。
孟君淮仍一脸厉色,「我再说一次,你今天必须道歉,这责任你要自己担。」
「殿下……」玉引又想制止,却反遭他一喝——
「此事不用郡王妃插手!」
玉引蓦地噎住,看看孟君淮又看看和婧,仍是狠不下心冷眼旁观。
她也知道绝对不能太惯着孩子,可眼下这情况,和婧抹眼泪的小手还肿着,若由着孟君淮这样斥责,未必好。
小孩子在某些时候会特别的爱面子,越说她她越觉得要自己低头是件丢人的事,这种事情她自己也经历过。刚到华灵庵的时候,她嘴巴馋肉,就趁一个卖肉脯的老板娘来进香的时候买肉吃。老板娘看是个小孩子又还留着发,给了她肉脯也没收钱。
她还好心分给别的小尼姑吃呢!结果当然是被师父抓到了。
当时师父问是不是她给的,她说什麽也不肯承认。
她难道不懂自己错了吗?她当然懂,只是当时那麽多小夥伴看着,认错会很丢脸呀!
玉引觉得和婧现在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何氏教训她一顿不要紧,可孟君淮当着她不喜欢的嫡母的面让她认错,她当然不乐意。
孟君淮如果非逼着和婧低头,和婧只会更伤心难过,且更讨厌她!
玉引想到这,再看看眼前的僵持场面,也不管孟君淮如何想了,心一横,抱起和婧便往外走。
「郡王妃?」孟君淮傻眼。他还等着和婧抹完眼泪向她乖乖道歉呢,郡王妃竟把人抱走了!
四岁多的孩子已经不轻,玉引脚下却不敢停,抱着和婧径直进了西屋,将人往榻上一放,转身,就见孟君淮正铁青着脸跟进来。
「谢玉引!」他怒发冲冠。
她强自镇定。成婚一个半月,他一直很客气的叫她「郡王妃」,直接叫名字还是头一回,还是连名带姓的叫。
她从容不迫地垂下眼眸,「殿下,我们回房去说可好?」
「你……」孟君淮在看清她的神色後,突然噎住了。
他明明满腔怒火,可被她淡然的目光注视,顿时没了底气对她发火。
玉引仅向前一步,逼得他不得不後退一步。然後她偏头说:「珊瑚,去把膳房新送来的蜜桃脯给大小姐送来。琥珀喜欢小孩子,让她过来哄着。」
她再看一眼孟君淮,便从他身边绕过,回东边的卧房去了。
孟君淮看着她的背影,稳健的步伐,显然她一点都不怕他。
他深吸口气,再回头看,珊瑚已端了蜜桃脯来。蜜桃脯的颜色像是琥珀,看起来晶莹可口,和婧一看到就被攫住了心思,正要伸手去拿,一碰上孟君淮的目光就停住,畏惧的望着他。
他无奈一叹,「吃吧。」
和婧红着眼眶目送父亲离开,直到东屋的门关上才又去拿果脯。
然後她惊诧地想,那个母妃好厉害,居然敢在父王生气的时候把她抱走!
何侧妃在父王生气的时候,都是和父王一起说她的。
东屋,孟君淮关上门、绕过屏风,便见玉引站得端端正正的。
他不耐地皱了皱眉,直截了当道:「我从未当面让郡王妃没面子,可郡王妃你……」
「我也不想让殿下没脸。」玉引低着头,「但凡事总要随缘。殿下这样逼着和婧向我道歉有什麽用,逼着她认我这个嫡母又有什麽用?她心里想讨厌我还是讨厌我,甚至会因为殿下的逼迫而更讨厌我。」她垂着眼问他,「郭氏的事,与和婧是……没什麽干系的吧?」
「自然没有。」孟君淮不解她为什麽这样问,「那时她才三岁多。」
「那殿下又何必把恶报加在她头上呢?」玉引反问一句。
孟君淮一时语塞,「我何时……」
「本是和她没关系的事,却让她没了生母。这对郭氏而言是另一番因果报偿,许不该放在一起议论。」玉引目光清澈,「可是之後呢?还要逼她认旁人做母亲吗?这就不是报在郭氏头上了,而是在和婧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