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间低矮的土坯房,门前的篱笆内架着芦苇架,结了一些瓜果蔬菜,门边搭了一个破狗窝,一只脏兮兮的小土狗耷拉着脑袋窝着,仿佛刚被主人训斥完。
屋内闪着昏暗的灯光,晴枝把苏然安顿好,掀开黄渍的破门帘出来,门外站着一男一女,都是三十来岁的庄户人的模样。男的满脸黑黄的糙皮,不停地搓着手,女的眉眼极细,不动声色地往里屋瞟。
「常叔常婶先回屋睡吧,姑娘已经歇下了,夜里留个门,小陈管事保不齐会来报信儿。」
常叔连忙点头应下了,只那常婶眼珠子一转,快嘴问道:「晴枝姑娘,可别怪婶子话多,只是大半夜里突然来这么一出,凭谁都吓得不轻,不知道城里出了什么变故?怎么单单小姐住了过来,老爷呢?」
晴枝听后,蹙了一下眉头,淡淡地回道:「主人家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浑说。」
常叔狠狠瞪了自己婆娘一眼,「这包打听的毛病啥时能改!」常婶被骂的不再吱声,极不情愿地翻了个白眼。
突然,门外的狗又咆哮了起来,常叔常婶都紧张地绷紧了身子,六神无主地看着晴枝。
晴枝稳稳心神,倚在窗边,悄悄支起一条细缝,往外探查。
「是我,小陈。」门外的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屋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赶紧拉栓开门,让他进来。
「我们刚出城就禁严了,现下已经把马车藏到了顺水楼,那里外商番客来来往往的,不大会引起注意,明儿我再出去打听打听……」
外间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的时候,里屋的苏然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此刻她的胸口像撕裂了一般疼痛,闷的喘不上气,持续了近一刻钟,几乎在濒临窒息的瞬间,她拼尽全力喊了一声:「啊!」
外面的讨论声戛然而止,晴枝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摸了摸苏然的小手和额头,气息有些不稳:「怎么了姑娘。」
「胸口,疼。」苏然的脑袋清明了不少,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晴枝一听紧张不已,急忙解开苏然的外衫,洁白的里衣上印了一滩鲜红的血渍。她陡然屏住呼吸,紧紧咬着唇,手指也颤抖了起来。
「姑,姑娘,没事的,只是胸口的朱砂痣破了,一个小伤口,止住血就好了。」她拿帕子按在苏然的胸口上,血已经染湿了手帕的一角。
莫名其妙又多了一处伤口,今晚真是倒霉透顶,好在前世苏然一生都在医院里度过,这些小疼痛对她来说还算客气了。
「别哭了,比这更难受的我都忍过的。」苏然想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花,却没有力气。
「姑娘又说笑了,打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什么苦头。」
苏然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猛然间,恍若一记闷槌砸到了脑袋上,双眼闭合前,只记得晴枝那张焦急的面庞……
清晨的微风混合着泥土的香气,飘进了屋里。一阵高亢的鸡鸣声响起,尚在半梦半醒间的苏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精神力量似乎又恢复到百分百,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双眼。
入眼的是屋顶灰蒙蒙的房梁,短暂的空白后,昨夜的事情一股脑儿地钻进了她的脑袋,她一骨碌爬起来,盘腿坐着,联系昨天遇到的种种际遇,思考着前因后果。
显然自己离开了原本的世界,正处在一个未知的时空里!意识到这个现实,她心中有个地方空落落的,茫然又失落。
长久的,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漫无目的地回想着前世的遭遇,疼痛、绝望、心力交瘁,她唯一后悔的是在最后的日子里极不懂事,颓废自弃,厌世嫉俗,让父母伤透了心,而如今,连再见他们一面都变成了奢望,不知妈妈的白发又多了几绺,不知父亲的眼睛又浑浊了几许……
苏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眼眶中的泪花逼了回去,并暗自下定决心,如今重活一次,即使厄运不断,即使心有遗憾,也要怀着对父母的感恩活下去,将来在天国相见,也要让他们感到欣慰!
「姑娘大好了?」晴枝端着粗陶碗进来,见了苏然精神抖擞的样子,欣喜地笑眯了眼,「说来也奇,昨晚上流了那许多血,可吓慌了我,只是今早我再看,身上竟没有留下一点伤口,只在原来朱砂痣的地方留了一块谈粉的印记。」
苏然听了,也好奇地扒开领口的衣服,果然,胸前没有任何破口,只有一点像墨晕染开的红印,这种情况真是闻所未闻,仿佛昨夜的流血只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