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培伦和黄复生互相看看,接受了韦景煊提出的这一计划。韦景煊往后一靠,不再多话。
车轮碌碌,黄复生和喻培伦已经对街景指指点点,发表起评论来。
韦景煊想着待会儿接霍华德的事,忽又靠了过来。另二人会意,也凑过来。黄复生依旧一无所动。喻培伦却莫名红了红脸,大概是被韦景煊身上强烈的胭脂和香水味熏到了。
韦景煊不理他,他说:“刚才苏菲下站……”黄复生插口说:“苏菲是谁?”“就是法国公使的情妇。她和一个老婆婆两人乘车从北京来的,但下车后,多了十几个人,怕也是她带来的,坐在别节车厢。所以我有点担心……霍华德怕不是带了什么重物来,要这许多人一起搬运?或者他在这边有甚仇人……”
黄复生说:“你顾虑得有理,万一他们说好了要搬东西,我们只去三人,不免引起对方怀疑。培伦,你怎么看?”
喻培伦想了想:“这好办,我马上去我们的天津分会,调十二个弟兄赶去紫竹林码头。”
他说去便去,也不叫停车,打开车门就往下跳。韦景煊替他把门关上。车夫兀自不觉。
不一会儿功夫,车到了紫竹林码头,韦景煊付了车钱,和黄复生一起下了车。
韦景煊让黄复生在原地等着,他去向码头工人打听今天到港的大船,打听明白后,他也不去找黄复生,直接去红番花号停泊处接霍华德。
红番花号从上海过来,已经到了好一会儿,头等舱的客人差不多下完了。
码头上诚如刚才的车夫所说,到处是人。
韦景煊本以为要费番功夫才能找到霍华德,哪知一靠近水边,就见那里中国警察围出个圈子,圈内坐了几个外国人,一个个脚下堆了行李,手上拿了汽水瓶,正有说有笑。其中一个胖子,栗色头发,蓝色眼睛,没有胡子,额头正中一个黑色的十字印记。
韦景煊挥手招呼:“霍华德先生,霍华德先生!”
霍华德转过头,看到他便眼睛一亮,热情地迎过来:“苏菲?您就是我们的苏菲吧?”
“苏菲”应和了几句,便问他:“您的行李就只有这些吗?”
霍华德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狡猾地笑了笑:“别急,都在船上,我等你们来后,再叫人去搬。”他转头对一个跟班说了几句,跟班带了一伙早在旁听命的码头工上了船。
霍华德又把他路上搭讪到的几位友人介绍给韦景煊。韦景煊先还担心这些人中有人认识苏菲,见他们毫无反应,只是稀奇地赞美他和他的法语,他便放下了心。
码头工从船上陆续搬下来二十四只箱子,有长有短。韦景煊心想:“果然要搬运东西。只是怎么这许多?”
霍华德和帮忙的工人们就工钱稍许产生了些争执。韦景煊暗暗焦急,一转眼,却看到喻培伦和黄复生两人挤过人群,到了他们的圈子外,他们后面还跟了十多人。
韦景煊转忧为喜。他学着苏菲,傲慢地冲围成一圈的警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放喻、黄两人进来。
喻培伦看到了地上的箱子,他低声对韦景煊说:“人找来了。为防万一,我们还开了辆卡车来,看来有用武之地了?”
韦景煊点点头,接着走过去挽住了霍华德的胳膊:“工钱的事,交给我来解决吧。您先走一步。”
霍华德有点火大:“不,非说清楚不可,没人能从我身上多赚一个铜板!这伙中国骗子!”
韦景煊又拉了拉他:“霍华德先生,我相信箱子里的东西,远远不止一个铜板的价值。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尽快离开。”
他说得合情合理,语气又十分委婉动人,霍华德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的火气顿时像干渴的喉咙遇上冰凉的汽水,立刻得到了疏解。
韦景煊留下来解决码头工的工钱问题。霍华德看着喻、黄二人带着其他人将二十四口箱子搬过人群,送上了一辆卡车,他自己也坐了上去。
没了霍华德,韦景煊很快解决了纠纷。他正要走,却看到苏菲带着她的老婆婆和十多个灰色制服的人到了。
因为霍华德离开,他周围的警察圈子已逐渐散开,但苏菲仍一眼看到了这里。韦景煊这次没来得及避开,与她打了个照面。
苏菲一愣,心想:“这人怎么这样眼熟?我在哪里见过?好像……好像那个人……但他怎么变成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