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煊_作者:印久(152)

2019-01-04 印久

  侯英廷一出来便看到他,上去拍了拍他的肩。

  甘熊惊跳了下,眼中满是戾气,待认出是侯英廷,才缓和下来,但身体仍旧微微哆嗦。

  天已经很冷了,甘熊只在夏季穿的草编衣裤外披了件草斗篷。但侯英廷知道他不是因为冷才发抖。

  侯英廷将甘熊带回自己起居室,在外间坐了,让人给他们倒来热茶。

  侯英廷说:“你有事要对我说?”

  甘熊放下双手捂着的茶杯,看了他会儿,忽然跪倒在地,向他磕了八个响头。

  侯英廷皱眉:“有事说事,这是做什么?”

  甘熊依旧跪着,含泪比划了通。

  “你说要离开我?”

  甘熊点点头。

  “为什么?”

  甘熊摇摇头。

  “有人,让你不舒服了?”甘熊急忙摇头。侯英廷连问了十几个问题,均被他否定,坚称他是由于个人原因要离开,并非对现状不满,更非有人逼他走。

  侯英廷说:“你也知道,我虽然赢了一仗,暂时被人推举为四川军政府都督,但四川境内战火仍频。我相助同盟会,原驻军中的清兵又对我不满。现在的局面,如骑虎难下,稍一不慎,我就可能变为下一个赵尔丰。所以,我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在我身边。你有何要求,尽可提出。”

  然而,无论侯英廷怎样说,甘熊始终不动摇。

  侯英廷气得直跺脚,指着他鼻子骂说:“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忘了当初我救你一命,替你拔除蛊毒后,你对我发过什么誓来着?除非我开口赶你走,你一辈子供我驱策。你想走?我偏不答应!什么?我不答应,你便一直跪着?好,好,你要跪,滚去外边跪着,别碍我的眼!”

  甘熊抹着泪去外面院子里跪下了。

  侯英廷又生气又糊涂。

  他出去处理了几件公务,中午时候回来陪韦春龄吃饭。甘熊仍跪在院子里。他看也不看,风驰电掣般从他身旁闪过。

  韦春龄刚动完手术,只能用些流质饮食。侯英廷进来时,韦景煊坐在他姐姐床头,半扶着她,一口一口喂她。

  侯英廷不由地感叹:“你们还真像。”

  姐弟俩相视一笑。韦景煊似要走,侯英廷说:“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急着走。”韦春龄也说:“我还没吃够呢。”韦景煊倒不好做得太明显,只得留下继续喂他姐姐吃,心中琢磨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屋内一时只有韦春龄喝稀粥的声音。

  韦景煊见侯英廷一动不动地坐着,便没话找话,问他甘熊怎么跪在外面。

  侯英廷苦笑说:“他忽然提出要离我而去,我不同意,他便和我赌气,要一直跪到我同意为止。”

  韦春龄奇说:“甘熊要离你而去?为什么?”

  “他不肯告诉我。其实,人生无不散的筵席,我这样拖住他,也挺没趣的。”

  侯英廷说着这话时,院里忽传来一阵类似野兽的□□。

  韦景煊手一抖,问说:“那是什么声音?”

  韦春龄不解地看着侯英廷。侯英廷听出了是甘熊的声音,刚站起来,有人敲门,孙立带着王钥华走了进来。王钥华手上拎了只保暖壶。

  孙立进来就说:“侯大哥,甘熊跪在外面,我们一经过,他就挠自己的胸口,这是怎么了?”

  侯英廷从慢慢合上的门隙间看出去,甘熊仍一动不动地跪着,刚才的□□似不是他发出的。

  侯英廷说:“别管他了。小王师傅炖好汤了?”

  王钥华从保暖壶中小心翼翼地倒出一小碗色泽金黄的汤,端到韦春龄床前。

  韦景煊探头看了一眼,说:“这汤太油腻,春儿现在还喝不了。”

  王钥华冷冷地说:“这汤是十几味中药材熬出来的,没放过一点动物脂肪。”

  韦景煊听出对方言语中讥刺他的意思,他本来还未从煲汤阴影中走出,立刻板脸说:“我就是觉得太油腻了。”

  韦春龄说:“我刚吃饱,汤放着,我晚些时候再喝吧。”

  王钥华“哼”了一声,要把汤倒回保暖壶,侯英廷制止说:“倒出来的东西,怎么还能倒回去?”

  王钥华忿忿地说:“你们这是存心找茬?我可不惯服侍达官贵人,你们趁早放我回去……”

  孙立听王钥华的话觉得难听,怕侯英廷生气,正要圆下场,侯英廷却似没听到这几句话,对王钥华说:“汤已经倒出来了,凉了可惜,不如王师傅自己喝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