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煊_作者:印久(177)

2019-01-04 印久

  韦春龄二话不说,走到郑如如身旁,一伸手,揭下她的帽子。郑如如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女人们惊叫起来。韦春龄大声说:“妈,难道你要我嫁个女人吗?”

  莫静姝拍桌子而起,似要揍女儿,忽然一阵头晕,向后倒去。莫静兰忙伸手扶住她,让人去取嗅瓶。

  韦守中连连摇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直喊“荒唐荒唐”,“作孽作孽”。

  莫静兰忍泪埋怨韦春龄:“春儿,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们的。”

  韦春龄直挺挺地站着,看大家七手八脚地照顾她母亲,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做错事却被众人包容的罪人,忍不住有点凄惶。

  这时,唐伯被人叫出去了会儿,他很快撒开两腿,像年轻人一样跑了回来,边跑边叫:“皇上没了,皇上没啦!”

  众人还沉浸在前一波的打击中,又被这更大的一浪冲击得东倒西歪了。

  韦守中颤巍巍地站起,问说:“皇上怎么没了?你把话说清楚!”

  唐伯完全抛开了与年龄相符的老成持重,他当着主人面叫说:“刚刚得到的消息,宣布皇上退位了!满清完了,再也没有皇上啦!”

  仿佛是呼应他的话,外面安静的街道也像煮沸的水一般喧闹起来。有人大喊大叫;有人大哭大闹;有人沿街狂奔,发出也不知是笑还是哭的悚然声响。

  韦家也乱套了。韦守中跑到花园中,仰天长叹,流下几道清泪,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与谁对话。唐伯和韦四喜担心地站在他身后,随时预防不测。两位莫夫人抱头痛哭。莫静姝忘了不久前的闹剧,一手牢牢抓住女儿的手寻求安慰。小钩子和两个年轻丫头见别人哭,也跟着哭。祝嬷嬷和几个年纪大些的仆妇则偷溜去自己房中念经拜佛,仿佛天要塌下来了,她们得赶紧祈求灾难不要降临到主人一家和自己的头上。

  韦春龄和郑如如大概是在场唯一从心底里感到欢欣鼓舞的一对。两人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里确认了自身的喜悦和骄傲。一个时代结束了,其中不乏她们的功劳呢。韦春龄心上那点凄惶,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她重新抬起头来。

  郑如如小声对她说:“我先回去了,晚上六点在我家集合开会。”

  韦春龄一手抓着莫静姝的手,一手不断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冲郑如如点点头,比了个口型:“你先去,我准到。”

  第67章 释疑

  韦景煊又被合佳氏叫去。他走入慈懿堂时,自己觉得好笑。想当初他作为载振贝子的“妻子”,几乎天天与这位婆婆斗法,每每将她气倒,慈懿堂虽在边上,却是难得踏入。如今他成了那木小郡主的丈夫,倒意外受这位丈母娘的赏识,短短几天,他出于不同的缘由,已多次出入此间。

  这次,韦景煊到的时候,除了合佳氏和那木,他的大舅子载振也在。

  载振看到韦景煊仍多少不自在,韦景煊却恭恭敬敬地和他打了招呼。

  自从溥仪退位后,王府便如乌云罩顶,无论主子奴才,人人顶着一张哭丧的脸。合佳氏的神情也宛如一个身抱隐疾的人,她几次目示儿子,见他始终一声不吭,只好自己说:“载振,你不是有事要和景煊商量?怎么他来了,你又发起呆来。”

  韦景煊听说,忙转向载振:“不知大阿哥有什么事?”

  到此地步,载振只得说:“是阿玛的事。皇上宣布退位后,他老人家精神萎靡,我们想让他去天津散散心,他却坚持不肯去……”

  那木实在忍不住,插嘴说:“他们都怪阿玛收了袁世凯的钱,相帮劝太后同意皇上退位,对他恨得了不得。现在革命党要进京了,他们匪性难改,袁世凯心性浮动,又靠不住,阿玛再呆在京里,肯定会有危险。大阿哥在天津有寓所,我们想劝阿玛暂时去那里避一避,阿玛向来聪明,可这次偏偏和我们闹别扭。我们怎么劝,他也要一个人留在北京。”

  载振狠狠瞪了那木一眼,合佳氏也多次对女儿使眼色,那木还是一口气说完,又问韦景煊:“你和阿玛处得来,你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

  韦景煊想了下奕劻拒绝离京的原因,没想明白,他说:“你们先不要着急,待我去问问阿玛,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载振说:“你得赶快。我已经买好全家人明天一早去天津的火车票,要是不行,又得重新弄票。这两天去天津的人不少,火车票也不容易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