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煊_作者:印久(91)

2019-01-04 印久

  她把信塞进弟弟手里,推着他出门。韦景煊一手抓信,茫然看着她。她一跺脚:“还不快去?她若现在出嫁,你一定会后悔的。”

  韦景煊拔腿就跑,边跑边低头看信。

  信上写的,无非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对心上人的一往情深,虽然看不到人,但凡所见,凡所闻,无不连系到这人身上。这份少女情怀,便没有这些文字,韦景煊也已明了;有了这些文字,更是栩栩如生,令人动容。

  雨已经差不多收住了,几丝阳光冲破浓云,斜落到街上,清晰地划分出光与影的空间。

  韦景煊看到前面靠墙处有两个女孩在走,其中一个还给另一个打着伞。他冲上去几步,叫说:“那木!”

  那木蓦地听到这声喊,心头一震。她急急回身,看到半湿的韦景煊就站在离她十步远处。这是她认识韦景煊后,第一次看到他本来的样子,不过她不知道。谁又知道呢?一条从天而降的光柱恰恰穿过两个人的中间,他们都落在阴影中。

  那木看到韦景煊手中的信,脸无血色,她又害怕又期待地看着韦景煊,好像囚徒听候法官的判决。

  不管事后回想起来,初恋多么肤浅而荒唐不经,对有些人来说,第一次的动心,确实有翻天覆地的巨大力量。

  韦景煊和那木此时,都像是陷在命运齿轮的某个凹槽里,除了自身的挣扎,再看不到其它了。

  终于,韦景煊开口了,他说:“那木,听说你要出嫁了。祝贺你!”

  第36章 两宫驾崩以后

  次年秋天,先后传来光绪帝和慈禧的噩耗,满朝举哀。

  韦春龄依旧住在德内大街附近的四合院内,和同盟会的联络人由陈少培改成了重圆。韦景煊也依旧以载振福晋的身份,居住在庆亲王府。

  慈禧葬礼后三天,韦景煊一个人过来找他姐姐。天空阴森森的,百姓们还未从前几日的送葬仪式中恢复,仿佛那些纸糊的兵马车仗还挟带阴风,在阳世间逞凶,所以路上空荡荡的,韦景煊用了比平时少一半的时间,便走到了。

  韦景煊先把带来的食材交给厨娘,让她中午弄火锅给他们吃。然后他又巡视了一回屋子,对下人们的工作进行了批评和指正。最后,他才去见韦春龄。

  韦春龄在卧室里磨两把小刀,听到脚步声,她说:“要吃火锅,在王府不好吗?”

  “我想和你一起吃。”

  “我可以去王府找你。”

  “不行,以后你少来王府。”

  韦春龄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还是不停,她似笑非笑地说:“你一味阻止我去王府,那木知道吗?”韦景煊沉了脸,不说话。韦春龄又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打算告诉她真相?”

  韦景煊摇摇头:“我还没做好准备。”

  韦春龄说:“你是走了狗屎运,正好碰到两宫先后驾崩,小郡主要戴孝三年,婚暂时结不成了。但三年时光,一晃眼就过去了。老天给的机会你不抓住,恐怕以后很难再受到眷顾了。”

  “她不会喜欢我的。”

  “又说这种话。”

  “我配不上她。”韦景煊坐到他姐姐脚旁一只鼓墩上,把头靠着她,他的声音微微打颤,“春儿,比起她,我更对不起你。因为我迟迟不跟你换回来,你没法和侯英廷在一起了吧。春儿,你别怪我。我已经在钢丝上了,你要是怪我一点点,我必定要掉下去了。”

  “傻子……”韦春龄刚说了几个字,见韦景煊忽然面色大变,浑身抽搐,样子不同寻常,她忙扔下刀石,将他抱住,不断拍打和抚摩他的背部,好一会儿,他才呼出一口长气,恢复了过来。韦春龄急着问他怎么了。韦景煊说没事,最近心神不安,常常会莫名抽搐起来,休息一会儿便好了。

  韦春龄为难地看着他:“我不是你,没办法替你感受和决定。但有一句话,你给我牢牢记住了——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样子。如果别人不理解你,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韦景煊脸色蜡白,他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春儿。”

  结果是吃了火锅,聊了天,等到要走的时候,韦景煊的心事,还是沉沉地积压在那里,一寸一寸地蚕食着他的神经。

  韦春龄把他送到胡同口,忽然好奇地问他:“听小郡主说她喜欢‘景煊哥哥’,你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