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天是个大晴天,天空中万里无云,气温也不像前几天那么干冷干冷地,窗玻璃上的冰花也不见了。和往常一样,吃罢早饭逗了一会儿儿子,刘清远就向母亲和妻子告别出门,理由当然也是到省城去开会。看着儿子的轿车消失在院子门口,刘母就开始翻箱倒柜,把儿子前一段时间穿过的衣服拾掇了出来。
常燕惊奇地问婆婆:“娘,您这是干啥呢?”
婆婆笑着说:“你看看这个大冬天,轻易也见不到像今天这样的好太阳。这些衣服都快要长霉啦,趁着天好,你看着孩子,我把它们浆洗浆洗,拿出去晒晒,到太阳落山就能干透了哩。燕子啊,你有什么要该洗的衣裳,也都拿出来吧。”
常燕吓了一跳:“哟,我的娘啊,您还是快快放下吧。这么大年纪了,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能让您来洗呢?还是您看着孙子玩儿吧,这些衣服我来洗。”常燕虽然跟刘清远分居,但婆媳之间的感情处的很好。她觉得老人家劳累了这一辈子,又一个人跑这么大老远儿地到城里来给自己带孩子,心里很感激,对丈夫的怨恨就没有一点儿转移到婆婆身上。外面太阳虽然不错,但凭着老太太这把年纪,沾着冰冷的凉水躬腰塌背地洗衣服,也实在是难为她了呢。于是常燕赶快把婆婆手里的大盆接了过来,走进洗手间。
婆婆想争着洗,但力气没有儿媳大,看着她走进洗手间,眼角湿了好大一会子,也就不再争了,转过身给孙子唱“傻小子,坐门墩儿,哭着闹着要媳妇儿”去了。
洗手间里,常燕把婆婆揉成一团的衣服一件件地抖开。在抖开一件白色衬衫的时候,常燕愣住了——她看到一根又细又长又软又黑的头发,柔和而多情地缠绕在第三颗纽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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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太阳依然灿烂,窗玻璃上的冰花若有若无。
刘清远中午回到家里,见自己的床铺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摞晾洗过的衣服。刘清远就笑眯眯地走到客厅里,对母亲说:“娘,这么冷的天,洗啥衣服呢?我的替换衣服还够穿的,等过几天暖和一点再洗也不晚的。”
母亲说:“哎哟,这可不是我给你洗的,是你媳妇花了多半天时间才给你洗出来的哩。都攒了这么多脏衣裳了,还说不忙着洗哩。人家给你洗出来了,把十根手指头都冻成胡萝卜了,还不去谢谢人家燕儿!”
刘清远的心情很好,听了母亲的话,就笑眯眯地踱到妻子房间里,对正在给儿子讲故事的常燕说:“这么冷的天洗这么多衣服,真是辛苦你了。”
常燕头也不抬:“这么多年了,很少给你洗衣服,真是对不起了。干这么一点活,本来是我应当应份的,倒用不着谢。反正,以后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就当是最后体验一次做妻子的感觉吧。”
刘清远愣住了:“我没有埋怨你很少给我衣服啊,怎么说这种话呢?”
常燕淡淡地说:“没有什么,你不用往心里去的。我是说以后应该有人专门替你洗衣服了,不用我再操这个心了。”
刘清远心里咯噔了一下,顺口问了一句:“有人专门给我洗衣服?什么意思?”
常燕抬起头了,脸上已经布满了怒气:“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没意思透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给你洗衣服,是婆婆给你收拾出来要给你洗的,我是可怜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还要在这么冷的天操劳,这才把衣服抢过来洗的。不过我马上就后悔了,不该这么闲勤的。既然有人替我尽做妻子的职责了,那何不把家务也承担一些呢?我以后可就落得轻闲了呢。”
刘清远的心里一阵慌乱,但脸上还是静静地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等妻子说完这一番话,他就讪讪地说:“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除了你,人家谁会给我洗脏衣服啊?这一段时间你在家憋闷的久了,怎么就生出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明天要是没有什么事,咱们开车去琴山玩吧,你也散散心。”
常燕的眉毛一立,但马上又放平下来,不咸不淡地说:“那好啊。没想到这么大冷的寒冬腊月,你倒有爬山的兴致哩。衣服都叠好放在你床上了,你自己收起来吧,免得以后想穿什么找不着。”
见妻子不再提原来的话题,而且转变了态度,刘清远出了一口长气:“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让阿福去卖些好吃的,我们到山上的农家去野炊。”说完就回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