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燕双手接了过来,冲丈夫不好意思地一笑:“今天戏校开校,大家都忙到很晚,就请他们喝了一点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好几年没有沾过酒了,喝了一小杯就有些头晕,就把儿子的事儿给忘了。”
刘清远说:“这事儿怪我。知道你今天开校应该很忙,儿子应该我去接的,也给忘了。”
常燕斜了丈夫一眼:“孩子都上小学二年级了,你又接过几次呢?要不是你还天天回家睡觉,恐怕孩子还不认识你呢。”
刘清远感慨地说:“是啊是啊,我这个父亲很不称职。”
常燕吹了吹杯子上面浮着的茶梗:“你仅仅只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吗?你不称职的地方多着呢。”
刘清远点头表示同意:“是啊,我也不是个称职的儿子和丈夫。作为儿子,我没能在父母面前尽孝;作为丈夫,也没能替你分担一些家务。”
常燕白了他一眼:“避重就轻。”
刘清远无言以对,就只好笑了笑,抿了一口茶。
常燕半笑半嗔地说:“依我说啊,前面这几项都无关紧要。作为父亲不称职,那是你没有功夫去管儿子;说到作为丈夫不称职,反过来说了是因为我这个妻子也有不称职的地方。你还有更多不称职的地方,要不要我给你提出来?”
“哦?”刘清远的眼睛睁大了,“我倒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多不称职的地方。欢迎多提意见,言者无罪,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常燕看着刘清远说:“你是个不称职的女婿,同时也不是个称职的朋友!”
第19章 35
阿炎站在河堤上,用竹编的耙子在搂河床上的落叶和干草。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以至于在搂草的时候躬不下腰来,每过几分钟就要停下来,用拳头捶一捶发酸的后腰。
阿炎离开滨海之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家,而是到了二姨妈家。二姨妈嫁在了靠近临省的沙河县郊区柳庄,这里离自己的老家六十多里路,离滨海城里也有八十多里。这里虽然也是农村,但离省道很近。省道横着穿过田野,沿着河堤伸向远方,在沙河县分了岔,分别通向省城和滨海市。
二姨见到多年不见面的外甥女儿突然来家,又是亲热又是惊奇。阿炎就说,自己的男人在滨海城里做事,因为工作需要出远差了,要等到孩子出生后才能回来。婆家再没有别人,按本地的风俗又不能在娘家生孩子,就只好投奔姨妈,想在姨妈家生下孩子,再等男人出差回来后接她们母子。
二姨是个热心肠的人,就说这有啥不好呢,我的乖闺女尽管在姨妈家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咱们家不缺你们母子那一口吃的哩。阿炎听说就掏出来五百块钱塞到姨妈手里,说姨妈你的家里也不宽裕,俺们不能给你们添累赘,这些钱你先拿着吧,就算我们母子的伙食费哩么。二姨一下子见了这么厚一大沓子钱就吓了一跳,说啥也不接,还说农村的粮食又不用花钱去买,要钱有啥用哩。阿炎说那就等过年的时候给姨父和表哥表嫂添几身衣裳吧,家里再置办几件像样的橱柜也好。
姨父对于阿炎挺着大肚子到家本来是满肚子不高兴的,这时候见阿炎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也就马上改变了脸色和态度,把钱替二姨接了过来,说那就算俺们先替你保管着吧,等孩子生下来后你们娘儿两个都要增加营养,花不了你还再带回去。阿炎说那就谢谢姨父姨妈了,给你们添这么大的麻烦。二姨搓着手说你看看你这个闺女呀,在城里呆了这么二年,怎么说出话来就不像一家人了呢。姨父一边把钱放到抽屉里锁好,一边说不要外气不要外气,就去叫儿媳妇给阿炎收拾房子去了。
快要入冬的农村地里没有什么活了,全村的人都在闲着“猫冬”。但阿炎却总是闲不着,一闲下来就没着没落的,总要寻个事儿干。姨妈不离阿炎身前身后,只要一见她摸东摸西地想找活儿做,就大呼小叫地阻止她,怕他闪了腰,动了胎气。二姨说你要是实在觉得空的慌,那就跟姨妈拉拉呱吧,说说你的男人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外甥女婿,还有你们城里人是怎么过生活的呀。阿炎听到这里,就只知道对着墙外的远方发呆,不答腔。姨妈不肯罢休,还要追着问,阿炎就说“真的没啥好说的呀”,然后走到一边去了。
但阿炎还是闲不住。她只要一闲下来就要想事儿,一想事儿就发呆,心里慌乱的不行。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心里这是放不下滨海市呀,放不下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又怨又想的清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