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说:“对不起,对不起,海里,以后我一定待你好,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禽兽了!”
海里听着,点头,没说话。
这样的海里,让王冬想起他们的小时候,海深走了,走得那晚正逢红月亮,流言蜚语传得很盛,学校的小孩儿一下子都不跟海里玩了,海里常常坐在阶梯上,他远远的看着她,蹭过去,她转过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他就死皮赖脸地蹭过去和她说话。
只要跟她说到海深,面无表情的她就是有情绪的,是会哭的,又是会想念的。长大了,她的情绪又是属于袁石风的,为他哭,为他笑。现在呢,就算他这般伤了她,她也是能平静地坐在这儿,跟他说,王冬,我不怪你,你不欠我的。
——你的冷静,理智,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狼狈。
王冬握紧了她的手,垂下了头。
这时候,海里说:“我们都快结婚了,这也没什么……”
说得轻,语气也沉。
王冬心口一疼,连呼吸都顿了一下。
——倒,宁愿你疼,你恨,你哭。要找到王冬和海里的新房是顶简单的事情。谁都知道王家了不得,硬生生在旅游的地方划了一块地儿,建起了新房子,傍着海水建的,用铁栅栏圈出了大门。袁石风把车开到路口,摇下车窗问路。
陈家小女儿抱着儿子,指路:“你往前开,沿着海的那条公路一直往西面开,沙滩上就一桩新造的房子,那就是海里和王冬的新房了。”
“谢谢。”袁石风转头,打着方向盘,转弯。
陈家小女儿站在原地,把儿子往上抱了抱,看着袁石风的车开远,想……这人,怎么这般眼熟,眉眼有几分像……
她有些愣神。
怀中的儿子扯了扯她的衣襟,她回过神来,抱着他回家:“好好好,该回家睡午觉了。”
孩子在她肩膀上趴着,眼睛一眯一眯,大抵就是困了,她拍着他的背,慢慢地往家走。
袁石风按响门铃的时候,王冬和海里正各坐在桌子两头吃饭,谁都没讲一句话,门铃响的时候,王冬站起来冲外头看了一眼,看到站在大院门外的袁石风,抿紧了嘴,想了半天,走回去,坐回位子上,端起饭碗,埋头舀了一大口饭:“袁石风。你去吧。”
海里的筷子一顿,头低着,两侧的头发遮住了脸,瞧不清她的神情,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好半天,她站起来,回到卧室,寻了一块小围巾系在脖子上,将外衣的拉链拉到顶,走上门口,换下拖鞋,打开门出去了,袁石风就站在外头,阳光最大的时候,将他的脸照得苍白,又将他的眸子染得深刻。
海里走向他,打开了大院的铁门,雕花的铁门从她用力的双臂间向外敞去,没了铁门的阻隔,他们离得近在咫尺。
湛蓝的天空,湛蓝的海洋,浪头一阵一阵伴着海风扑面而来。
小时候,他们曾并肩躺在这一片沙滩上,身下铺着稻草,袁石风闭着眼,呼吸静谧,用手背遮着眼。
海里觉得天空离她很近,袁石风离他很远。
海里问,袁石风,你高中考到外面去的话……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说完,她又后悔了,闭上眼睛,不敢看袁石风的反应,过了半响,他把手伸过来,遮住她的眼:“吵,安静点儿。”
他的手粗糙,有力,比她大。
现在,袁石风的手就伸了上来,五指蜷曲,蹭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浅尝辄止的,示意她抬起头看他。
海里抬起头,袁石风的眼睛是狭长的,瞧着她的时候,在她任性的时候,这双眼睛是温怒的,是无可奈何的,在她说着俏皮话的时候,这双眼睛是宠溺的,是宽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彼此都悲伤了。
袁石风从头到脚把她看了一个遍,观察着她的神情,他张开手想要碰触她的脸,海里扬起头,看着他:“袁石风,我要和王冬结婚。”
她总是以这样的姿态,先发制人,对他,从来都是。她那么了解他,把他要说的话,都猛然截止住。
袁石风的手最终没有触到她的脸上,他把手伸回,垂在身侧。
他还未开口,她就已经说。说完,海里的眼睛瞟向别处,双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把衣服都往前绷紧了。彼此对立,彼此都未说话。王冬站在窗口,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