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行_作者:画骨师(139)

2019-01-04 画骨师

  “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他是龙哎,除了脑袋全是下半身,那么长,管起来恐怕尤为艰难些。你小孩子家家懂个屁,他们龙族早年间……”

  我被他俩闹得头大如斗,实在听不下去:“够了!大垂你要是想自己先回涂山也不是不行,我自己去城楼。”

  大垂以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目光打量我。

  “真的非去不可?你可要想清楚,你现在站在这里,还没有卷入战争。一旦露面,需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敖临渊。”

  “难道眼睁睁看着海夜叉被屠城灭族?我在东海还听说了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一旦放任魔族把东海搅得四分五裂,过不了多久八荒仙陆上的兽族也难独善其身。承乙或许只是被利用,这仗能不打最好还是不要打,起码别借着救涂山狐的名头来打。我先去看看,躲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如果……如果能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当然更好。”

  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不敢尽信,为避免尴尬,只得划开波浪加速朝东城门游去,近乎落荒而逃。

  身后一阵水花乱响,必是大垂紧跟不放。

  人还未至,话已如尖刺扎入耳中:“你口口声声不肯认这婚约,可一听说敖临渊就在城外,整个人都乱了,什么都不管不顾非得跑出去看上一眼。他性子这样风流,便没有那个妖里妖气的大祭司在旁守着,保不齐隔三岔五就从哪里再冒出个姐姐妹妹,你这笨狐狸哪里应付得过来?幼棠你听我一句劝,等那边退了兵,马上跟我回涂山吧,半刻也别再耽搁,他说什么都别信,反正也没一句正经。”

  心中只有难言的失落。此时此地,我辨不清此番执意要再去阵前涉险,究竟是为了不忍弃春空于不顾,还是像大垂说的那样,仅仅只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再看他一眼。

  从涂山弃婚出逃,是我生平第一次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尽管后来发生的事情,和我所想的并不一样,但仍旧是完完全全遵循本心的意志,没有一丝勉强。因为遇见临渊,化解了本该令我灰飞烟灭的天劫,让我感到自己活得与众不同,第一次有了想要追求的未来。虽然痛苦,却并不后悔。

  正是这一切,才令我变成今天的我。我想要的,不是一纸婚书、一件华服、一个名分,而是找寻到自己存在于这天地间的意义。他已经亲手改变了一次我的命运,往后的路,都该由我亲自去决定该怎么走。

  然而事实很快证明,如果一个人能改变一次你的命运,那他就有能力改变第二回。

  春空赖在怀里,不住絮絮叨叨:“夫妻嘛,拌嘴闹别扭是常事,哪能一言不合就悔婚呢!当年我父王在时,和母妃三天两头就闹得家翻宅乱,吵完以后还不是如胶似漆,照样接连生了我们兄妹四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床头打架……”

  床头怎么打架我没见过,城头打成什么样倒是可以想象。只听正北方向忽炸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雷霆之势席卷起千重巨浪滚滚压来。春空吓得当场噤声,面孔煞白。

  第四十九章 诡计

  夜叉不愧是战斗种族,城邦军防工事的完善度简直超乎想象,女墙、角楼、悬门、瓮城等应有尽有。

  阗星城正门称“平凉门”,我随春空横穿瓮城地道,往西北角一处废弃的角楼潜去,登上箭台,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角楼建在城角,视野开阔,地势取高,主要用于防御两面夹击,因此隐蔽性也极强,最适合用来藏身观望。这角楼坍塌残损的痕迹都是新茬,大概是前半夜东海军队偷袭时留下的重创。

  待浮沙碎石搅起的浑浊逐渐散去,视线愈加清晰,正赶上观赏大垂嘴里“从来没正经”的赖皮龙亲身示范:如何优雅地离开犯罪现场。

  他换了身银甲战袍,优哉游哉分波划浪,从遍地堆积如山的浮尸中掠回十数丈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东海军队,旌旗林立,盔明戟亮。

  当一个地方突然聚集起很多人,说明发生了不是靠人数就能解决的问题。

  月光穿透深海,寒凉森然。我极目远瞰,原本平坦宽阔的沙地已变得满目疮痍坑坑洼洼,还劈出好几道深不见底的裂谷。但耐人寻味的是,倒在地上的兵卒里,却并无几个海夜叉,竟大部分都是四肢粗短鱼尾壮硕的儋耳雕题。

  看来承乙并不傻,既然联兵结了盟,险恶之仗也知保存己方实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撺掇脑子缺根筋的雕题大军先去作前锋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