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行_作者:画骨师(46)

2019-01-04 画骨师

  “你不要老想着它是假的,从本心上都不能接受,又怎么指望灵肉合一融为己用?”

  废话,他跟他的龙尾朝夕相处了好几万年,当然对怎么操控了如指掌。我这刚有了尾巴才几个时辰,怎么能一概而论?万一我死活学不会,他不耐烦起来直接把我丢进东海底……虽然跟着他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搞不好还会被借着匪夷所思的理由占便宜。简直越想越绝望,被他数落得抬不起头,欲辩无言,又要嘤嘤哭起来。如同溺水之人攀附浮木,无助地只得将手中珊瑚丛越攥越紧。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起身游过来,将我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指掰开,放在自己腰间。

  “来,再试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等你学会了,再去找大垂,然后一起游回东粼城。”

  接着,他抿唇一笑,又调侃道:“要是连浮水都学不会,怎么做得好本座的炼丹丫头?到时被鱼虾螃蟹笑话欺负了,我可懒得管。”

  言毕,将曼妙纤长的龙尾轻轻绕上我的,温凉的触觉隔着鳞片传来,丝滑如玉之清润。

  在龙君如此不遗余力地贴身教导下,我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放松心情,任由两段龙尾环环缠绕,学着如何左右摆荡,如何划分水波调整方向,终于渐渐有了点起色。

  水族大多昼伏夜出,想是夜已过半,沉寂的海渊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大群灯笼鱼亮起尾灯,浮起点点萤火朝我们靠拢,暗绿的光斑翩跹起伏,似星子都沉落深海,温柔得令人心醉。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水族,形状怪异斑斓,纷纷从沙石底或海礁的缝隙里钻了出来,越涌越多,数之不尽。

  每一种水族都有自己的浮水方式,有的挥舞鳞鳍,有的扭动身体,蚌贝开合扇叶,连软脚虾细如牛毛的肢节都有摆荡韵律。融入其中,也不觉浮水有多困难,直兴奋得嗷嗷欢呼:“会游了,会游了!我这算不算……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叫‘大器晚成’对不对?”

  龙君松了始终缠绕在一处的龙尾,尚不忘适时打击:“明明是个笨鸟难飞。”

  笨鸟也罢,难飞也罢,终究还是飞起来了。得意忘形之下摆尾摆得厉害了些,歪歪扭扭一鼓作气往前冲,眼看收势不住,就要往礁岩上撞去。事出突然,回天无力,只好双眼一闭打算硬扛下这一撞。片刻后,整个上半身结结实实蹭上一处暖厚胸膛,四片湿润的唇瓣再次紧紧相贴。

  现世报来得快,此番重蹈覆辙,我是始作俑者。刚才骂他骂得酣畅淋漓,这下又该怎么自圆其说?真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龙君挡在正前方,好整以暇倚靠着岩壁,这回双手却非常老实地垂在身侧,只是眨了眨眼,学着我的语气道:“哎呀,你占我便宜?”

  为了扳回点颜面,脸一红便脱口而出:“你哪里便宜了?明明是你让我亲回来的!”

  “对!所以我们扯平了。”

  他宛然一笑,唇边旋出朵梨涡来,甜得我心头发腻,耳郭都生起燥热。

  真是,我又不是故意偷香窃玉,倒比他这蓄意劫色的更慌乱无措,是个什么道理?但哥哥常说,一件事情但凡到了要追究出个道理当依据的程度,说明没有道理可讲。反正若论劫色,人家姿容比我还要美得多些,到底也不算吃亏吧。自我安慰了半天,没出息地闷头游开去:“我要先去找大垂……”

  绕着海沟四下打量一圈,越发没了头绪,这海底看起来到处差不多,每丛珊瑚和礁石都极相似,远比在陆上还要难分辨方向。

  只好又游回来眼巴巴望他:“龙君有没有看见他落水时掉在哪个方向了?”

  他没有再为难,爽快地点点头:“跟我来。”

  牵着他的衣袖,趁夜色往不知名的方向左绕右绕,拐了数不清的弯道,终于在一处水草丛生的平坦沙石地上发现大垂的身影。

  故人重逢四目相对,我俩双双一副惊骇得见了鬼的表情。

  大垂还是维持着狐狸的身形,囫囵装在一个浑圆透明的大水泡里,里面似乎没有水,四壁虽薄却极绵韧,无论他怎么手挥足蹬都踢不破挣不脱。

  龙君在一旁略做解释:“海底洋流瞬息万变,吃肉的水族也不少,本座施了个法术把他装在里面,这水晶轮轻易破不开,免得再有意外。”

  我激动地看了一眼龙君,感念他这份仁至义尽的好心周全,摆尾朝大垂的水泡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