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修虽然是南安侯府的嫡子,却是嫡幼子,没有办法袭爵。妹妹若是嫁过去,这府里的中馈现有侯夫人管着,将来定然是要交给世子夫人打理,妹妹出身如此高贵,一直居于人之下,岂不憋屈?”沐萦之娓娓道来,像是设身处地为温子清着想一般,“这些话都是我爹对我说的,我这副身子嫁过去,便只能任人宰割,根本无还手之力。”
见温子清沉默不语,沐萦之又道,“当然,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妹妹聪慧康健,我是比不得的。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我是怕你多心,当我是恶人,往后都绕着我走,”沐萦之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有这么个主意,从前也是我琢磨过的。南安侯府既有求于温相,想让温相给南安侯世子谋个好差事,妹妹不妨借着这个机会,把中馈之权拿过来。我身子孱弱,精力不济,这个法子对我是行不通的,但妹妹不一样,你是温相的女儿,见了多少世面,哪有管不好一个侯府的道理。”
温子清的眸光微微一闪,依旧没有说话。
沐萦之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趁热打铁道,“你如今还是姑娘,不知道自己做主的好处,在家里住着,凡是都有爹娘管束,如今我自己住在将军府里,想出门就出门,想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南安侯府人丁兴旺,你嫁给裴云修,上头顶着婆婆和嫂子,哪能过得了舒心日子。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吧。”
温子清垂眸,似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多谢姐姐提点。”
虽然她并未在沐萦之跟前露出什么心思,但沐萦之明白,她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投到湖里,已经泛起了阵阵涟漪。
她相信温子清必会有所触动,即便现在对自己的话不屑一顾,但只要温子清嫁进了南安侯府,必然会想起自己的话。
裴云修的母亲杨氏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女人,世子夫人是她的娘家外甥女,因此杨氏处处偏向世子夫人。温子清那般的天之骄女,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压制?
沐萦之上一世因为身子弱,无心力与她们相争,但这一世的温子清就不一样了。
“真没想到姐姐会这样说。”温子清忽然低头浅笑道。
“看吧,你果然把我视作恶人。”
“姐姐哪里的话,我只是没想到,姐姐对裴云修这样无情。”
无情?
沐萦之抿唇,正要自嘲几句,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想利用温子清搅乱南安侯府,但却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裴云修。若是温子清出嫁之后,与裴云修琴瑟和鸣,那她的计划自然是行不通的。
想到这里,沐萦之便敛了眉眼,柔声道:“我和他,如今既没了干系,自然就没了情。”
她声音低柔,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哀伤。
这哀伤不是装出来的,只是为前世枉死的自己而哀,落在温子清的耳中,则变成了对裴云修情之已逝而伤。
温子清的胸口莫名有一点堵。
她不爱裴云修,与裴云修成亲全然是爹娘的意愿,但她知道裴云修心里只有沐萦之,此情此景,哪里又能让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呢!
两人正在沉默中,铺子外面传来了白永旺和冯亦彻说话的声音。
温子清还未出阁,在市井之地抛头露面也是不当之处,哪里还能在这种地方见外男,她戴上冪篱,说了一声“告辞”便匆匆出了门,与白永旺和冯亦彻擦肩而过。
冯亦彻换了新衣裳,重新梳好了发髻,与先前进店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出生世家,又饱读诗书,整个人干净清澈得宛若线装书一般,看到他,仿佛看到雨后的群山中,袅袅的白雾缓缓升起,林间溪水潺潺,树叶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叶尖轻轻地划过一颗雨滴。
“夫人。”冯亦彻正式地向沐萦之见礼。
沐萦之微微颔首,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将军府。”
“好,”冯亦彻点了点头,侧首问道,“不知方才从铺子里走出去的是哪家的小姐?”
沐萦之笑得冯亦彻是个喜好风花雪月的才子,对美酒美人、好诗好茶都是兴味盎然,若是别的姑娘也就罢了,温子清素有丑名,若是说出她的名字,怕会有损观瞻,便道:“非礼勿视,非礼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