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个洒脱爽利之人,知道沐萦之是好意,自是点头应下了。
这么一身破破烂烂的,见了堂姐指不定吓着她。
当下说好,白永旺便托沐萦之看着铺子,带着冯亦彻往绸缎庄去了。
沐萦之一个人坐在铺子里,正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包子铺的门口。
那马车朱漆华盖,悬挂着八宝攒珠琉璃,车轴上拿黑漆烫了一个“温”字。
马车停稳之后,丫鬟挑开车帘,扶着温子清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温子清长相不佳,但衣着一直是养眼得体的。
今日她穿了一件天水碧的长裙,那裙子样式简单,但染色别出新意,上身是浅浅的蓝,裙摆处却点染出了朵朵白云,打眼望过去,恍若走在云端的仙子。
尤其她戴了一顶冪篱,轻纱将脸庞蒙住,五官若隐若现,并不觉得丑陋。
“温妹妹这般的贵人,怎地来这里了?”
温子清扬眉一笑,“姐姐都来得,我怎么来不得?”
说着,便不请自入的坐到了方才冯亦彻坐的位置,顺手将冪篱摘下,放在一旁。
“我方才在街边就看到姐姐,只是姐姐这边有朋友说话,我不便过来,如今姐姐没人陪伴,我陪姐姐说会儿话吧。”
她这嘴确是甜,这一番说辞,叫沐萦之也不好说些甚么。
沐萦之看着温子清,想着日前听说的事情,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既是温子清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能怪沐萦之了。
当下沐萦之便吩咐冬雪从柜子里给温子清拿了个茶杯出来,还没倒上茶,温子清身边的丫鬟就怒道:“只是什么脏东西,也拿出来给我家姑娘用?”
“放肆!你出去!”温子清低低喝了一声。
那丫鬟被她一训,委屈极了,却什么都不敢说,默默退到铺子外面去。
冬雪见她如此讲究,便拿热水将茶杯重新洗了一遍,再给温子清倒上茶。
温子清什么也没说,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
沐萦之明白,温子清平日在府里,自然是跟孙氏一般拿水晶杯喝茶饮汤的,面前这碗粗茶,完全是给自己面子才喝的。
她只当没看见,笑道:“我听说妹妹的亲事已经定下了,下过了婚书了吗?几时过门?”
“前几天才定的,南安侯府那边急,说下月就成亲。姐姐应当不会来吧?”
“你是知道的,我身子不好,旁人宴席都不会给我下帖子。”沐萦之朝冬雪使了个眼色,冬雪会过意,也站到铺子外面去了,并有意地将温子清的丫鬟往远处挤了一些。
铺子里只剩下沐萦之和温子清。
温子清扬起下巴,“姐姐有话要说?”
“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不妨摊开了说。”
“哦?”温子清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光芒,“妹妹洗耳恭听。”
“我同裴云修的事,你是知道的,”沐萦之坦然道,“当初我跟他,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至始至终,我爹都不同意这桩婚事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爹说,南安侯府贪欲太重。”沐萦之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温子清的眼睛,见她微微闪烁,便更加大胆的说下去,“南安侯府中,南安侯和南安侯世子都是庸才,唯有裴云修有些资质,想必温相和你都心知肚明。但偏偏南安侯和南安侯夫人不肯认清这件事,非要把南安侯世子这块烂泥扶上墙。妹妹要跟裴云修定亲,他们自然会把主意打到妹妹和温相身上。”
温子清静静看着沐萦之,过了一会儿,方才平静的问:“姐姐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些了?”
“不就是闲聊么,你叫我一声姐姐,我瞧着你,这心里有些话不吐不快罢了。”沐萦之轻笑,“是呀,你快要嫁进南安侯府做新妇了,我这些话听起来像是挑拨你跟婆家的关系,妹妹若不想听,我不说便是。”
“我哪里又不想听了,是我说错话了,姐姐别生气,我就喜欢听姐姐说话。”
“那好,我说的话,你只当是听耳旁风,听过便罢。”
“那是自然。姐姐有何高见,妹妹真心求教?”温子清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始终淡淡的,叫人摸不清底细。
既然今日碰上了,沐萦之必须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