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想象在山里发生了什么,能让黄寒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可我知道她有多难过,作为被丢下的那个人。
黄寒说他恨,恨自己一无所有,恨她那么坚强自立,可这些都能是他把她丢在山里的理由么?
他错了。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过的挺开心的,真的。最近他来找过我很多次,每次我们都大吵一架。我相信他说的,他还爱我,不过我也知道,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丢下我的。我不要这样的爱。”
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算爱过谁,但我也能知道,当女生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真的明白了。
我愤愤然地道:“真是个坏男人。”
“你果然没有谈过恋爱。”
“什么意思?”
“他不是什么好男人,倒也不算坏男人。他只是没有他自己想的,和他说的,那么好。”
我不懂,我想,我真的还不懂爱情。
穿着新买的球鞋,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道旁堆满了雪,和灰尘泥土混在一起,凌乱不堪。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银装素裹,上下一白。书里总是把雪景描写得壮阔又纯美。
可是现实世界里,下过雪的样子,特别地脏。
路过顶爷理发店的时候,我进去烫了头,把我的卷发弄得直直的,柏木椽子、百米公路一样的直。
从理发店出来,我的心情并没有轻松许多,但是脑袋的确是轻多了。
这边是城郊,地广道宽,加之林荫初雪,意境更是轻灵。
可惜我非惜景之人,无存写意般空灵的一颗心,所以赏不了这难得的一场浩雪,只观到焦焦灼灼、急急切切、密密麻麻、塞塞拥拥。
我的眼睛是灰色的,所以看不到美,只有寂寥,和恐慌。
忽然,前面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过,我仔细一瞧,果然是黄寒!
他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碰面,搂在一起,走进了对面的快捷酒店。
我害怕认错了人,便跑去他停车的地方细查,果然是他的车。
他还不是坏男人?
他简直不要脸!
都这样了,还好意思三番两次去找慧慧。
慧慧居然还相信他。
难道和相爱的人分开,却和不爱的人做/爱?
吃肉的和尚成了佛,守戒的和尚饿得哭,这爱太狂。
我的心太乱了。
我一路跑了回去,累得气都喘不上了。
路过秦香的家,他的家门大开,里面一览无余,还是那么乱,那么挤。
作为男人,秦香呢?
秦香才不。
秦香是艺术家,秦香才不一样,秦香是最不一样的。
鬼使神差的,我顺手就把他的门给他碰上了。
就在这时,秦香提着个空篓子回来,眼看我关上了他家的门,悬着手目瞪口呆。
“我只是……出门……倒个垃圾。”他摸摸口袋,“而且,我没带钥匙。”
完了……
闯祸了……
“那你……嗯,你吃过晚饭了么?要不去我家吃点儿?”
他说:“好。”
我的心情忽然飘荡,像是偷摸着狠狠摇落了一整棵树的树叶,舒畅了,但又马上紧张起来。
“请进。”
我领着秦香进屋。
达达的脚步声,他成为这间屋子被邀请的第一个客人。
“你喝什么?”
我慌张得找不着北。
“咖啡可以么?”
“嗯,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弄。”
打开冰箱,里面都是蔬菜水果,看起来非常健康。
这都得益于赵云牙,是他说,健康从来不是剥离生活的东西,你吃了什么,过得如何,都会从你的身体反映出来。
可他还是走了。
他肯定很失望吧。
我回过头去,对秦香说:“还是喝果汁吧,更健康些。”
他正在看我堆在墙边的书,点点头,说:“好。”
我给他榨了一杯橙汁,我自己的是胡萝卜苹果汁。
我把果汁装在木纹托盘端出去的时候,他正在翻书,看得入神。
“其实你这里同我的书店也没什么差别。”
“谢谢你能这么说。其实从前我也梦想开一家你那样的书店,开在哪里并不重要,可以在鸟不拉屎的乡下,甚至沼泽地。水泥拔地而起,风铃缘梁而下,外墙漆成蓝色和白色,院子里种满了花草,用不足一米的灰色墙体围起来,欢迎那些喜欢涂鸦的朋友们在上面留下痕迹,用我年幼时最爱的冰棍、排馓、糖花生欢迎。书屋里面都是我看过的书,每一张纸都有时间在我身上留下的气味,你翻看我的文字世界,建造你的玉宇琼楼,我们不曾认识,不曾说过一言一语,可我们相互爱着,因为你给我带来了一束花。对了,我的书屋,要叫‘在下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