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倾负一指流砂_作者:束姳(12)

2019-01-03 束姳

  莹笑喜极而泣,忙扑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头,喊了声“师傅。”总也算是个徒弟,鬼面抬手去扶。

  暮花巧巧的追了来,一双剪水秋瞳霎时寒透十尺玄冰,“你这般急急赶来,端是为了见她!”语罢调转马首,扬骑而去。

  鬼面月华流璃的眸子掩了半层黑云,望着眼前寒澈的冰面,兀自冲近旁的颜白道,“你婆婆可是最喜欢金灯。”

  颜白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些她端是想不明白的,可是这般看着确实知道鬼爷有些冤枉,她事后与颜墨说起来,他难得笑,笑得高深莫测,“总不过谁瞧上谁,谁爱着谁罢了。”

  颜白皱着小小的脸,这是什么话,他转头看见她的样子,抬手揉着她如绸的发,“男子以为是展现魅力,女子却不知在想什么,等颜儿长大了告诉墨哥哥可好?”

  颜白嘟着嘴,不满的哼了声,他忽地哈哈笑了,这是他很少展露的光景,颜白望着心里懵懵懂懂的,回了句“不知所谓。”

  他绽开副悲悯的脸,食指笔直的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样的脑子,端是要受些情殇的。”

  三个月后,山巅的金灯赤了轻雾,暮花正在木舍里伺花,鬼面持着一柄冷冷若水的长剑踏进来,长剑放在青竹木桌上,默了片刻,又自怀里摸出朵赤红的玄铁金灯放下,那花镂的甚是逼真,这般放着真真像是从外面拈了朵一般。回眸时看到丝竹灯下暮花苍老的面,叹了又叹,“你这是作甚!”

  暮花听言,只淡淡抬眸扫了扫,便又投在手上,不冷不热道,“你给了别人的,我用着恶心。”

  鬼面绷紧脸,转身便是出来木舍。

  一直不见鬼面,这日暮花抚着玄铁金灯冲执茶的颜白道,“你鬼爷可是死了?”颜白没好气的看过去,见她一张脸笼了晨光,轻云般白皙,秋瞳里盛着金灯的模样。那张苍老的面不过是给鬼面看得,现在这般想是气消了。

  暗自揣摩着她的心思,颜白愤愤不平道,“那日婆婆道缺一趁手兵刃,鬼爷轻骑千里,恐赶不上月孤城的年会,可是日夜兼程。又道婆婆最喜金灯,星宿玄铁坚硬世人皆知,镂出这朵金灯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婆婆却为一个不起眼的莹笑负了鬼爷心意。”

  她随手捏了桌上一叶便是射过来,颜白忙往一边缩了缩,她冷着脸,“你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心意。”话是这般说着,目光还是锁在手里的金灯上,颜白道了句,“婆婆,我去外面练剑了。”

  暮花不耐的摆了摆手,见颜白果真出去了,执剑便下山去了。

  不料那日莹笑正好寻上鬼面暮花庄,学了鬼面那一成护颜术,一张脸端是清丽无双,堪堪又被暮花碰见。不知莹笑说了些什么,她一语未发执剑就斩了过去,两人在半山崖打得惊天泣鬼,飞石乱空。一块巨石生生砸穿鬼面的青石铸坊,他自里面跃出来,几个起伏赶上山,人未至滚滚雷声便已响起,“莹笑,你得寸进尺了。”手中叶片轻刀“嗖嗖”两声,轻易的穿了莹笑的肩胛骨,落下身来。

  一张熟铜面具掩了半张脸,暮花望见,整个人一怔,弃剑奔过去,慌道,“你这是怎得?”

  鬼面笑得云淡风轻,“不过讨你个安心。”

  暮花颤着指尖去摸,终是看见他流浆浸了的面,鲜血淋淋的印在她涌出泪水的眸里,哽咽着断断续续道,“这是为何,你知道……我不是……”

  “无妨。”鬼面抬手为她擦尽脸上泪水,抬眸瞧了瞧莹笑,“我以无甚可教,师徒情分今日便断了,你走吧。”

  莹笑尖叫一声,慌不择路的逃下山。暮花从鬼面怀里挣脱出来,连道,“不行不行……”话未完人就追了下去,直斩了莹笑在青石墙前。

  颜白知道,她是为了鬼爷,她以为凭自己的医术可以医得好他的。只是,她始终没有治好他,自此她也再未用过颜术。

  现今这鬼面暮花庄竟是化为乌有了,汹汹火势烧了七天七夜,熏了半壁峦峰。第八日,轰得一声惊雷,那幢幢重楼落下萧瑟烟尘,终是塌了,曾经的雕梁画栋化作雷芒下的滚滚灰烬。

  ☆、第六章 飞云楼

  暴雨下了半个月,雨将将停了,燕璃玥便来了。着了件玄青的锦衣,外披白色狐狸大氅,执着宝蓝玉石长剑,翻手见银丝炫纹的袖上蕴着殷殷血色,颜白脱口便道,“想你也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