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茱莉娅不这么想了。当所有的钱都还掉,她发现母亲与她的恩客产生了感情,而父亲选择远去流浪,只有她一个人还在想着回家。
她对程杉说,她突然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十岁那年就来到了意大利,今年过完,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比在摩尔多瓦还要长了。Picea,到底哪个才是我的家?我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我甚至连家乡的歌谣也不会唱了。”
茱莉娅觉得自己想通了,她开始在从前觉得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找乐子,她迎接生活的落鞭,无怨无悔了。
第二张,完全是个意外。程杉隐约记得是自己宿醉之后,抱着相机坐在街边的垃圾桶旁吹冷风,
远远的,突然看到个形迹可疑的人。程杉举起相机调焦,看见用头巾包着脑袋从街边的大楼里跑出来的女人,她怀里鼓鼓囊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将怀里的东西往对街路边一丢,随后慌慌忙忙地跑了。
程杉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边凑近,一边调整镜头,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按下快门之后,她扶着路灯呕吐起来。
……
程杉浏览照片,面色越来越难看。
她终于翻到最后一张,那背景看上去像是私人公寓的浴室。
程杉的目光锁在浴缸里的女人脸上,她哈着嘴在笑,双眼却涣散无神,她手边有散落的大|麻叶子和卷烟。女人身子又瘦又小,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烫一个爆炸头,发尾削得极薄。
脸抹得煞白,黑色眼线描了有一公分粗。
程杉的心落入冰窖里。
这个人她认识,这是熊猫。
程杉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仅仅是拍照吗?
……
程杉猛地拉开房间的门,仓皇而出,她腿脚不便,步伐踉跄。
袁二宝这会儿刚好和李明恺他们聊完后续行程,推门回来,一抬头看见二楼栏杆边程杉一副失了魂的样子,立刻尖叫:“程老师!你别跳啊!”
她再也不是那个凌晨醒来被程杉吓得说不出话的袁二宝了,她现在蓄足了力,嗓音洪亮,气吞山河,恨不能马上飞窜上去拉住程杉。
但她慢了一步,程杉对门就是叶臻的房间,他在袁二宝出声的下一秒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叶臻一把将程杉挨在栏杆上的手拽了回来:“小杉!”
袁二宝满怀激情地站在楼下看戏。她觉得叶总的力气真的挺大,三两下就钳制住了程老师,拎公文包似的就把程老师夹起来了,门一推,直接把人带进了房里。
漂亮!干净利索!
袁二宝心满意足,颠颠地回房了。
叶臻把程杉用力扣在怀里,程杉没挣,垂眼看见他腕上的水泡蹭破了,组织液顺着小臂流了下去。
她说:“袁二宝误会了,我没想跳楼。我不会再做这种蠢事。”
叶臻动作微顿,慢慢放开她,程杉看见他起伏的胸膛,和克制地收回去的双手。
叶臻往后退了半步,眼神落在程杉的胳膊上,低声说:“弄疼你了?”
程杉摇头,说:“有些事情,我想知道。”
叶臻:“你说。”
程杉把笔记本拎过来:“我能拍出来这些照片,必然是我整天都和她们生活在一起。想表达她们……就要先成为她们。”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低哑:“我那段时间做过什么?”
一个人的教养是深入骨髓的,更何况他连动作幅度稍大一些都要担心弄疼她,程杉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触怒他到那种地步。
叶臻像是没有组织好语言,一时没说话。
他不说,那就换她来问。
程杉说:“我成天在酒吧喝酒?”
“嗯。”
“我在声色场所结交朋友,常常夜宿在外头?”
“嗯。”
“我……”程杉突然心乱,但她还是问道,“我做过?”
叶臻摇头:“没有,早期你只想拍照。”
程杉:“你劝过我吧。”
不只是劝告,还有争吵和冷战。
叶臻:“嗯,可是没用。你说这是成为优秀摄影师的必经之路。也说,你不会做那些事。”
“你相信我?”
“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