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转身后觉得,方才说了句废话。
有人给他暖床,她这么巴巴的说,表示自己很关心?这似乎超了她作为一个学生的身份。姜酒捂着小腹,步子走的轻飘飘的,檐外的雪飘到廊下,触到皮肤冷的她一哆嗦。她瞥了眼那扇窗,窗纸上的轮廓线条柔软。是她及不上的好看,她想揉揉胸口那个位置,真是哪里都疼。
暗色调的屋子瞧着冷冰冰的,真像一个棺材,简单的床和桌椅,装着她一个活物。
厨娘说她不像是姑娘,姜酒自嘲笑笑,她竟然连面镜子都没有,她这副样子自个不知是怎么样的。
于是姜酒坐在椅子上,将她的小本子翻出来,她日后的房子需要一面镜子。
染了血的床单有些刺眼。她静默良久,摸到了阿祁的屋子。
推开门的刹那她理直气壮,她也想要人暖个床!
☆、江夫人
除夕这夜江师爷没有守夜的习惯,是以姜酒也是,吹了灯她就钻到了阿祁的被窝。
他像个小火炉,抱在怀里暖呼呼的。
“姐姐,你身上好凉。”阿祁小声道,他被姜酒抱着,像是抱着软软的迎枕一样。忍不住圈住她的腰,抱得更紧。
姜酒轻叹,蹭着他的头顶,很想和人说一说话。
“外面风大,我来时吹了风,还有雪飘到身上。”姜酒轻声道,“我今天不舒服,找你说一说话。”
阿祁伸着小手给她揉了揉。
姜酒:“……”
她有个善解人意的小弟真是莫大的喜事。
“我们有钱了,可以出去走一走,我爹说他年轻的时候去了很多地方。我们可以先从周边走起。”姜酒说。
她每日做的事说起来都是千律一篇的,入了夏后江师爷很少带她出门,每日看不完的账本直叫她掉了不少头发。
“姐姐说去哪里,我便去哪里。”阿祁乖巧道,这样糯糯的声音听得她的心都要化掉。姜酒不止一次想,得亏的她从前太有良心了,这才捡了一个这么小奶狗一样的弟弟。她没了爹娘,有阿祁多少也是一种补偿。在她难受的时候还可以抱着。
她已经忘记第一夜在城隍庙打着将他卖掉的主意。
姜酒的身体十分好,一年里除了感冒很少有生病的时候。她第一次要感冒时江师爷给她灌了一碗枇杷叶熬得茶,手按在她的头上,见她皱眉吐舌的样子微微笑着。
她十一岁时很喜欢江师爷,觉得这样的人若是可以抱抱她,她睡觉都会笑着醒过来。于是她痛苦的样子从不遮掩,总以为江师爷会发发善心,哄哄她,给她一块糖。
经过这两年的实践,姜酒发现当初只愿意施舍她两个铜板的江师爷当真是个极其吝啬的人,无论是在财物还是感情上。
他总说,姜酒须笨点才好,她爱自作聪明。
“我现在蠢的脑袋晃一晃真如我爹说的,都能听到水声。”姜酒道,“我是不是真的爱自作聪明?”
她知道阿祁会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凉凉的手指覆在他的嘴上,姜酒道:“你早点睡罢,这个问题太深奥了,你还是太小,等你长大了再告诉我。”
阿祁于是不说话,摸到她的脸,也是凉凉的。
他猜想这人一定有哭过。
*
除夕过后,不过几日,整个青阳城都知道大龄的江师爷总算是有了个夫人,只不过他极少和那个姑娘一道出来,有人有幸目睹一次,吹得就是天花乱坠。诸如她美得天上地下都少得可怜之类的话姜酒听了一箩筐。
两个月后。
姜酒坐在城隍庙里的案上,去年那座塌了的城隍庙被青阳的几个富商重建了。案上的供果全都是歇在此处的那些乞丐们留着的。姜酒啃着果子,一点都不担心被乞丐们仇视,因为她的十两银子就放在乞丐睡得稻草垛上。她以为,她够慷慨了。如果被乞丐仇视,那就是天理不容了,相比较江师爷当年的两个铜板而言。
江师爷今天去了江边查案,青阳城的一个孩子听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家属逮着所谓的人贩子上衙门,据那个人贩子说,那个孩子就从江边这一段路逃脱了。
过了春节江师爷瞧着很闲,于是便亲自来了,他查案带着除夕夜领回的女人。姜酒正面看过很多次,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娇艳的像是一株蔷薇,颜色好看,而居然人又很好,很难让人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