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知道,那个穿着鹅黄色衫子的女人叫梅久,是与江师爷幼年订的婚。他冬日去帝都便是成婚,顺便将自个的娇妻带回来。
她已经没机会了,除非她做坏事。
神情恹恹的姜酒啃着果子,一面瞪着门口刚来的小乞丐。
“你这人眼睛怎么这么大?”小乞丐十几岁,正值变声期,声音难听。
姜酒嚼着嚼着嘴不动了了,她从案上跳下来,走到这个小乞丐面前捶捶他的胸口,嘴角一边翘起。她正是郁闷的时候。
“你有意见?”姜酒把果子揣到怀里,比了比他的身高,然后点点头,“你多大了?”
“十四,十五?”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肯定道,“我十五了!”
“不小了,如果某一天你觉得这个生活欺骗了你,你要怎么办?”姜酒盯着这个小鬼,问了个极其无聊的问题。
这个少年不假思索:“不可能。”
“什么叫不可能?”姜酒好奇,这个少年仿佛很有思想,勾起了她的兴趣,她的郁闷稍稍减了一点。
小少年挺着腰,风吹一下即刻又缩到一边。他打了个喷嚏,道:“我天天乞讨,生活很现实,不曾骗过我,若是我今个没有收获我就会饿肚子,几天过后可能饿死,冬天如果找不到地方睡觉我也就会冻死。我做乞丐这几年,明白一个道理,生活很残酷,残酷到懒得用谎言来对付我。”
姜酒一听,眼睛一亮,不过几年养成的冷淡性子是改不过来的,她换了动作,翘起拇指,眼里有赞赏。
“你做乞丐可惜,你日后若是有造化,你可以成为一个大人物。”
姜酒听过他的话,愈发觉得如今的现实确确实实是很残酷,毫不留情地跟她说了个事实,她喜欢江师爷的这两年已经过去了。
她不做乞丐很久,但总不能寄人篱下,她该想想往后的生活。究竟是每天对着账本秃头,闲暇时看看师爷和梅姑娘的恩爱,还是带着阿祁走遍大好山川呢?
谎报年龄的乞丐偷偷看着姜酒,她出神的样子很容易看出来,没有束胸的姜酒性别一眼可以知道。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个肯定他的话,心底的高兴抑制不住。
他的放软了语气,觉得这样对姑娘说话才不会惊到她。
“你为什么要到城隍庙吃我的果子?”
他的话打断了姜酒的思绪,片刻之间她已然做了决定。
姜酒指着他的稻草垛:“十两银子,我买你的果子,我再买你的人,你考虑一下。”
“好。”
这个谎报年龄的小鬼却是怕她反悔似得,抓着她的手就道,然后瞬间反应过来,红着脸,手在衣服上蹭蹭。
姜酒愣了愣,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满怀期待,真是有些像她。
“你怕什么?你说好我很高兴,那从现在开始,拿着十两银子去买身衣裳,再吃些好的,我夜里过来找你。”姜酒微微笑道。
“你叫什么?”
姜酒跨过门槛,屋外的日光倾洒在她身上,她笑起来比不笑好看多了,半阖的眸子里干干净净映着他的样子。
“流苏。”,目光触及她腰间玉佩上垂下的白色流苏,他胡编了一个名字。
“我叫姜酒。”姜酒道。
“嗯??”流苏怔了,“你不是……姑娘吗?”
姜酒低声看着自己的男装,抬头随意道:“忘了,你随便喊吧。”
那一瞬间流苏觉得,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那个眼神。
他好像说错话了。
*
江师爷几年不换马车,车夫也不在。姜酒就啃着果子扶着马车吐核,远看真像是个带着顽性的少年。
江岸低树芳草,江波缓缓,姜酒眯着眼,日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好久不出来,她这浑身的骨头怕都要僵了。
“小姜?”马车里穿来软绵的声音,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把帘子掀起。
那张仿若工笔勾勒出的面容露在半边的日光下,肤若凝脂,唇如点朱,笑的温婉可人。
“夫人?有事吗?”姜酒直着身子,府里上下都改口叫她夫人,她的嫁妆里还有一栋大宅子,托她的福,姜酒和阿祁还有个小院子,不用跟江师爷住同一个院子了。
“师爷他沿着江走了很久未归,可是有事?你怎么先他回来了?”梅久温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