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_作者:七月闻蝉(4)

  “各位父老乡亲,可怜可怜我罢。”小白花一般的女子噙着泪水,袖子半遮住面容,楚楚可怜,像个易碎的花瓶,男人看着都想摸一摸。

  姜酒今个早上已经是听到此话的第二十遍了,但凡是个穿着富贵亦或是俊俏的小哥从她面前经过,她全是这句话。

  无可奈何的是,这个美人心性倒高,卖身价格开到了一百两。过去这么长时间里,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青阳一半路过的男人都忍不住去看了看热闹,仅仅处于观望状态。

  姜酒:“……”

  “好了,起来罢,小心被踩着。”姜酒面无表情,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留下一行泪,她捂着心窝子,苦不堪言。

  姜酒觉得,有时候信一信黄历也是好的。

  牵着阿祁,她费力挤到人群前面,近距离看着卖身葬父的姑娘。眼大脸瘦腰细,梨花带雨,是个好模子。

  姑娘面前的尸体被草席卷裹着,姜酒趁着她掩面哭泣,蹲下身子戳了戳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尸体僵硬的一指戳过去泛白,指尖陷入松弛的肌肉给人一种恶心感觉。姜酒缩回手,黑眸直勾勾瞧着姑娘。

  她突然一脚踹开了草席拉着阿祁夺路而逃。那姑娘已经尸僵了的老父亲从席子上滚了出来,枕部片状的紫色的尸斑瞧着很是丑陋,合上的眼皮子突然掀开,紧缩的银色瞳孔唬的人一怔的。

  小白花:“……”

  “爹!”她扑过去抱着一具尸体,赶忙把尸体用草席裹好。

  “这这这……那两个乞丐呢??”小白花咬牙切齿,额上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如何,出了丝丝薄汗。

  跑了老远,阿祁几乎是被她拖着跑。

  “姐姐做那样的事是干嘛?”

  姜酒脸红心跳了会,捂着肚子绕道无人小巷子,这才喘了喘气,掀了眼皮子瞧了瞧阿祁,语言粗暴:“我看她极为不高兴。她卖身葬父,就像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况且又不是我老爹的尸体,踹了又如何?”

  这很不懂事,不过一个八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六岁的孩子,别人也怪不得,顶多说句没教养的话来。

  “你如今可以问问我今天吃什么?我做什么事情你倒不必去问,很多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那句诗说的很好,叫……总之做乞丐,我们得想一些实际问题。”姜酒瞟了阿祁一眼,像是很有经验一样,摊了摊手,“真担心你的小脑袋。”

  她此时笑的很欠打,姜酒她娘说姜酒笑的总是透露出一种猥琐之感,是以她尽量保持着冷淡的神情,仿佛天王老子打死她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一样。阿祁算是头次见她笑,那种感觉无法形容,不过,确实是有种流氓气息在其中。

  休息够了的姜酒带着阿祁从东头逛到西头。

  顶着大太阳的两个人最后停在了衙门附近的一处阴凉地。

  ☆、江师爷

  世道好的时候看街上的乞丐,世道不好的时候你就看城里城外的流民。倘若这个世道好,连县城村镇这个十八线的破地方乞丐都少的可怜,那么这剩下少的可怜的乞丐必然不久就是个在籍的良民了。

  姜酒还记得姜秀才和她闲来无事扯的东西。

  两个人蹲了会,阿祁突然扑到姜酒的怀里,姜酒定睛一看,原来是上次扯他衣服的大黑狗正在不远处的衙门门口吐着舌头看着他。

  “出息。”姜酒说。

  不一会一定小轿子抬着个官进去了。衙役排成两排动作整齐,押着个女子进去。

  阿祁指着那个女子,小声道:“看着熟悉。”

  姜酒也点了点头,顺着人群一起涌过去。两个人走路永远都是姜酒在前,然后拖着他走。阿祁垂着头,觉得不能把她向一般小姑娘看齐了。

  挤到了前排,姜酒这才发觉原来是今早卖身葬父的那位,于是不由得又走上前几步。

  压着她的衙役动作没个轻重,姜酒听得她呜咽一声,带着镣铐的腿慢慢摩擦着地面,膝盖重重跪倒了地面上。

  “她不是今早城门口卖身葬父的吗?”有人说。

  “是呀是呀,我瞧着挺可怜的,怎么被押到衙门啦?”

  “听说犯了杀人的罪。”不知是谁说的,周围人一瞬间就跟打鸡血一样。这青阳城长久没什么波澜,连拐卖小孩的一年都不一定有一个,生活过的委实是十分的寡淡。听说杀人了,有人摸出了一把瓜子,吐出的瓜子壳就落在了姜酒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