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回过头,眼神锋利的像是一把小刀子,扫落了头发丝上的瓜子壳,一脚踩在那人脚背上。
“没长眼睛呢?”她还是幼童的声音脆脆的,配上她嚣张的神情,真让人想踹死她。
“你个没教养的乞丐!”那人皱眉斥责道。
姜酒背过身去闭上嘴,吐瓜子壳的人以为她完了,于是仗着身高继续做那嗑瓜子的事。过了会姜酒不知闪到哪里去了,只等官老爷上堂,她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弯处,那一捧的瓜子落在干净的公堂上,连带着人重重砸在石板铺的地面上。
阿祁躲在她后面,这才见她刚才黑了的脸终于慢慢恢复正常。
瞧着他四肢着地爬起来慌不择路的样子,姜酒手按在阿祁头上,挑衅似的一笑。
“叉出去!”上面年纪看起来约莫是三十来岁的年轻官老爷斥道,这一插曲委实让方才还严肃的氛围删减一二。
……
抢了前排的姜酒半蹲着瞧着里面,眼睛细细看着那个姑娘,只听得她对杀父之事供认不讳,没有半点辩解,于是便觉得索然无味了,若不是阿祁还跟只小狗一样两手紧紧抓着栅栏看着入神,她现在已经走了。
“她为什么不想活?”阿祁睁着圆圆的眼睛问。
姜酒别过头,她不想说话。
县老爷大概是与姜酒一般,见到这样全部认下来的女犯人也是没有多少兴致继续问下去了,总之她是认罪的,这样一个想死的人,努力为她翻案也不知是不是一件好事。
“刘二姑,本官再问你一遍,谋杀亲父之罪你可认?”县老爷问道。
刘二姑垂着头,木讷应了声,杂乱的头发遮住脸,一点晶莹的泪珠顺着下巴落到地上。
县老爷不说话的时候公堂上安安静静,因着前面拍了醒目,又有嗑瓜子的被摔的那么惨,老百姓都静静等着县老爷的决断。听说这个才三十不到的县官是大地方来的,长得好看不说,拍醒木的样子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这般审理一桩女儿杀父案,都屏息听着呢,连瓜子和瓜也不吃了。
县老爷支着手,平淡无光的眼里泛出一丝微光,转头问他的师爷:“怎么说?”
那青年摇摇头,竟是一言不发,末了顶着众人的视线才道:“物证不全,无法决断,还需在查,一面之词不可信。”
姜酒盯着那个青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仿若是远的遥不可及。
她没有听后面的东西,痴痴看着,直到他发觉,然后浅浅一笑。
刹那花开了似的。
*
顶着烈日,姜酒和人群一道从衙门离开,她把阿祁拖到了一家小客栈。
客栈里空拉拉的,人都在衙门跟前。
“这里没剩饭,走走走。”伙计跟赶苍蝇似的,烦躁的神情挂在脸上一览无余。
姜酒从东跑到西,正是累的时候,扶着柱子,对阿祁道:“有些人天生就是给人做伙计的命。”
“你她娘的再说一遍!”伙计怒了。
“我说,你这样天生就是给人做伙计的。”姜酒很倔,嘴也硬。
伙计阴森森看着姜酒,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菜刀。
“持刀伤人,真他妈没胆!”姜酒嘴上这样说却还是脚底抹了油,抢先拽着阿祁跑了。
“你别看我现在在跑,其实我方才是很想拿把菜刀试试他的骨头硬不硬的。”姜酒说。阿祁点点头,末了听姜酒又说,“你别学我骂人。”
*
两个人第三次见到大黑狗时姜酒没停住脚步,往前一冲,牵着的阿祁也踉踉跄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
“姐姐?”爬起来的阿祁见到躺地上一动不动的姜酒赶忙去瞧她。
此时是在一条长巷,巷子比较宽阔。高墙挡着日光,阴暗的地方生着青苔,风一吹过还很凉爽。
阿祁头上落了一片阴影,他抬起头来,撞见一双剪水眸子,穿着白色直裰的师爷俯身,手上的扇子打开,为阿祁扇了扇风,问道:“怎么了?”
“我姐姐她……”阿祁犹豫了会,看着还闭着眼的姜酒,打心底真以为她有事。因为短短一些时日里,姜酒在他的脑海中已经留下了很健壮的印象,今个这样委实不寻常。
“她好像出事了。”
师爷看了半晌,蹲下身子,收了折扇转而摸出了两个铜板给阿祁道:“买两个馒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