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持续无言,一脚脚尖点在地上胡蹭。
“啊,原来默儿这么快就忘记姊姊说的话了。”颇惆怅般叹息。
“没有!”受不了被误解,小姑娘抬高脸蛋驳着,“才没忘!”
“原来没忘,那很好啊。”姜回雪仍鼓舞般笑语,“既然没忘,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孟云峥原是一头雾水,以为小姑娘怕生,亦惧他眉目过分严峻、身形太过魁梧,才会躲着不敢亲近,岂知下一瞬,小姑娘跳出来一把抢过姊姊挽在小臂上的竹篮,对他直直递了过来。
“给你!”
小姑娘的眸光仍压得低低的不肯瞧他,但软糯般的声音混进执着。
“给你!”
孟云峥本能地看向姜回雪,见姑娘朝他一笑,是一抹些微腼腆、些微羞涩的笑意,待他回过神,手里已多出默儿强行塞过来的那只竹篮。
竹篮在大小姑娘的手里显得略大,落进他巨掌里倒像瞬间缩了水。
食物香气徐徐钻进鼻中,方才走近她姊妹俩时已嗅到,此时将竹篮举起,那香气更盛。
他下意识挑开覆在上头的白色棉布,篮子底下还铺着一层厚布,里头整整齐齐搁着一块块的方糕,糕子褐中带暗红,是赤糖加进红枣、再用浓蜜熬炼过的颜色,食材的气味完全喷发,甜的、香的、蜜味阵阵,一层叠着一层。
他试图掌控面上表情,只觉胸中陡热,喉间紧缩,津唾从舌根泛起,令他不得不吞咽下去,吞得喉结一上一下地细颤轻抖。
蜜枣糖糕。
她说,这道甜食就跟“五白粥”一样,皆是西疆一带的人家常用的小点,因为多做了些,所以请他品尝。
那绵软口感和甜而不腻的滋味是他很喜欢的,非常喜欢,老实说,喜欢到有些过头。
但自小习武练功、吃苦耐劳,克制己欲已成惯然,他会把她偶尔送上的一小碟糖糕静静吃完,却不曾开口向她讨要或加以询问,此时这一整篮子糖糕不由分说送进他手里,是要他如何?
他面前的大姑娘柔声开口。“下午得了空,又做了一笼蜜枣糖糕,还留有余温,孟大爷可以趁新鲜吃些,明儿个离京办差也可随身带着,味道能保存六、七日不成问题,你若骑在马背上,饿了或馋了,随时都能拿出来止饥解馋。”抚着小妹子的发心又道——
“蜜枣糖糕是我家默儿的心头好,默儿说,一笼子的糖糕,她留一半,分你一半,今早的事,要多谢孟大爷相护,也得同你道个歉。”
孟云峥浓利眉目一轩。
为今早之事谢他?那是谢他出手教训赵庆莱养的那三名恶霸了。
至于道歉一事……是因小姑娘的口无遮拦,泄露他天天来等着喝粥,还当众说他是蹭吃、是白吃白喝的这档子事吧。
所以她心怀愧疚,亲自下厨做了糖糕,还要小妹子亲手送给他?
说真格,该觉愧疚的那人理应是他,是他思虑不够周全,才使得今早小乱一场。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出,小姑娘在姊姊近似“激将法”的驱使下,送出这一篮子蜜枣糖糕送得有多肉疼,孟云峥这时却来了一招视若无睹,朝人家道:“道歉就不必,没什么好道歉,却是要多谢默儿姑娘愿意割爱。”
小姑娘实在是个“小东西”,个头才及他的腰上,听他说出“割爱”二字,当真割痛她的肉似的,五官吃疼般皱成一团。
孟云峥见那身为姊姊的大姑娘表情有些莫可奈何,好气也好笑似的,但她没说话,仅一下下揉着妹子的发顶和巧肩,轻抚那鼓高的颊,手劲加倍温柔。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静过两息,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扁盒,递去。“这是今早带来要给姑娘的,结果忘记留下。”
姜回雪惊讶抬眸。“这是?”
他徐声道:“是治火伤的膏药,能消肿清热,听老大夫说,亦有去疤之效。”
“……火伤?”手从默儿头上收回,她不由自主将手按在另一手的小臂上。
袖中,她小臂上的那一块皮肤仍泛红微肿,隐隐热痛,是昨儿个熬粥时不小心挨到铁镬边缘被烫伤,约莫半个掌心大的一块,而这般的伤与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用清水冲净后就没多理会,却不知他是何时发现,还取来治伤膏药给她。
此时分,上完武课的孩子们有几个还聚在小场子上,有人朝默儿又是招手又是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