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有毒_作者:雷恩那(46)

2019-01-03 雷恩那

  我不喜欢你……只是把你当朋友,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丹田的气涌越演越烈,滚出一团火球似的,烧得浑身几近痉挛,四肢为抵拒突如其来的拉扯而绷紧,紧到肤底条条血筋尽现。

  她惊觉不对,如此下去便如滚雪球一般,那团东西会越来越大,聚出的“能”会越来越壮观,她的身躯将难以承受,很快的,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之后气海爆裂,爆裂后将再难收拾,而从裂口中喷发出来的,会是什么?

  噢,她明白的,她知道那是什么。

  是附骨入血所生成的蛊与毒,是与她的命、她的身体共存之物。

  她惊喘张眸,趁身躯还受自我掌控时狼狈坐起,盘腿练气,她喘得仿佛跑上几里山路似的,冷汗布满秀额,身子隐隐发抖。

  所有事一开始都是懵懵懂懂、从惶惑中探索一条能走得通的道,孟云峥是她为自己摆在那条道上一抹最鲜明的血阳暖色,每当练气,神志入定般进到那不知名的地方,只要想到他,就觉无比快活。

  一想到他,她便能感觉埋在胸房里的一颗心是如何鲜活跳动,丹田之气有多温润,四肢百骸宛若浸淫在一汪暖泉里。

  她的“活泉灵通”之所以能收事半功倍之效——他,孟云峥,绝对是至关紧要的存在。

  只是她今夜另有体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孟云峥是她心底的一方活土,不知不觉间却也成了她最最脆弱的致命伤,他欢快,她跟着开心;他抑郁,她的心便像被傍沱大雨浇淋得湿透。

  因他的难过而难过,因他的郁结而郁结,不好的心绪层层堆栈,竟能使被压制那么久的污秽之物蠢蠢欲动起来。

  对他的情丝与心思若然不断,如今已然这般,往后又将如何?

  但情生与意动从来就不由人,如若当断能断,不受其乱,又何以此时会这般狼狈?

  内心涩然,徐徐幽叹,她终还是制住那一方蠢动,将神识送进更深更静寂的地方。

  过一日是一日吧,除此之外,不想其他。

  反正她都跟他“撕破脸”,说了那些难听的话,反正他都被她气成那般,气到连吭一声都不愿意,反正他是不会再来等粥喝粥……

  反正……她把他赶跑了,就是这样。

  “你、你怎么还来?你来干什么!”

  姜回雪一向受大伙儿所称赞的温柔脾性,在见到那精实魁梧的男人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大杂院,而且还在她的小灶房里活动,登时惊到柳眉倒竖、声嗓拔高,哪里还见寻常时候的温润神气。

  可也怪不得她。

  “捞月节”那一夜,她练气固守本元练得实是辛苦,比平常更花好几倍力气才进入状况,完全的事倍功半,直到薄蓝清光透进窗纸洒落地,她才松懈下来,勉强睡了小半个时辰。

  粥摊生意歇了一天,没开张。

  之前她姊妹俩受乔婆婆所邀,“捞月节”已敲定同去乘舟夜游邀月湖,姜回雪就打定主意隔日不做营生,要好好歇息一日。

  所以她不用凌晨就爬起来熬粥,自然不用去想那男人会不会出现。

  然后又过一日,日子恢复寻常步调儿,天未亮她已在小灶房里忙碌,但忙碌归忙碌,都是干得十分熟练的活儿,闭着眼也能办得妥妥贴贴,然……很糟糕的是,明明说了难听的话要那男人别再来等粥喝粥,她却克制不住频频回望小灶房外,总觉得时不时回眸一瞥,那人就会蓦然出现、伫足在那儿沉静望她一般。

  她又一次有所体悟,那男人原来也是蛊、也是毒,一旦遇上便是入血侵骨的纠缠……不,不仅仅如此,是蛊毒入了心、入了神魂,若要剥除灭尽,只能把自己的命舍了才能求一个彻底清静。

  结果,他没来。

  她贪黑起早把粥熬好,备妥所有器具,开门做生意,一大锅的“五白粥”卖到见底,从头到尾都不见他出现。

  姜回雪说不出内心滋味,像安下心吁出一口气,又觉心头有些空荡荡。

  但她知道,这样才是好的,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和求娶太令她惊惶,若还以往那样时时相见,她肯定更难把持。

  岂料心头稍定,无情无绪地收拾粥摊,默儿在前头帮忙擦桌擦椅,她则将一桶子需清洗的空碗提回后头居处,一踏进小灶房,乍见那男人杵在那儿,手中木桶险些摔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