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傅睿白算是得到一个相对安心的结果。这期间,张天放始终和她一起,两人交换了各自对事件的整理复盘,在离开酒吧前,从酒吧老板那儿得到一个令人崩溃的消息:按合同里的违约条款,酒吧方有权提前终止和节目组的合作,即,“解雇”椎香和薛一颜。
尽管傅睿白和张天放都极力争取,奈何老板意志很坚定,中国的节目组在岛上只待一个月,可是酒吧要持续营业下去,他们不可能为了这一个月影响以后的客源。
回民宿的路上,傅睿白在导演组群里发了条要开会的消息,她想尽快开会解决香烟CP的后续录制安排。也是在回民宿的路上,台里宣传中心的领导连续给她发了几张截图和一段视频,最后丢来一个问句:什么情况?
傅睿白一一点开图和视频,不过视频只看了三秒就关了。即使身处这个时代,长久浸淫在互联网传播的高速度和深广度氛围里,她有时还是会被吓到。她记得自己刚入行的时候,互联网还不那么发达,人们上网是为了获取知识,然而现在,她越来越相信本科时传播学老师说的那句,世上已无新鲜事。
椎香在日玻岛打人、日玻岛民众辱华的新闻双上热搜,一开始,大家讨论的重点还在事件本身,渐渐地,也不知道是谁带了风向,大量网友开始攻击节目组,内容大都是说这个节目组戏精、事故不断、没有照顾好艺人的人身安全等等等等。
“现在是国内几点来着?”下车时,傅睿白问。
“傍晚,七点吧。”龙龙答道。
“哦。”
“睿白姐,你要不先休息休息吧,完了以后再去开会?”
“不休息了,直接开会吧。”
“可是你脸色——”
“别废话了。”傅睿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他。
身体状况没能阻止傅睿白继续工作,一则来自顶头上级的越洋电话耽搁了她。宣传中心她可以不理会,章茜不行,毕竟她是那个有权力让傅睿白收拾包袱滚蛋的人。
傅睿白让张天放暂时主持会议,自己握了电话去背采间。章茜的话,她照旧是听为主,辩为辅。尤其这次事闹得大,她连辩都不辩了,任她无止境地训斥自己。
“……你出国之前我就说过,在台里,在湘城,你的成就和台里脱不开关系,你不信,你都左耳进右耳出,你们这群人,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做了几个成功节目,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你们根本不清楚,离了台里,你什么都不是。现在内容行业流行的套话是,平台为王,你能请到顶级艺人,拉到上亿的赞助,用行业最好的制作团队和资源来做节目,真以为靠的是你傅睿白一个人吗?不是,完全不是。说白了,你的成功是偶然,当年,我要换个人做脱逃,一样成,就像现在,我要换掉你,根本不影响荒岛这个节目。”
好啊,换吧。——傅睿白在心里默默道。可她没说出口,因为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不确定章茜说的是不是对的。今晚的经历于她而言陌生又可怕,每一个困难都是她此前从未遇过的,至于当中的解决方案,全是她在被各种人推着走,不是她在解决,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问题解决了没有。
“打这通电话,目的不是教育你,或者骂你,我是不想你走陈述的老路子,为了什么幼稚可怜的自尊心毁掉自己的行业生涯。别的不多说,就一句,不要再出岔子,不然没情谊可讲,我换人。”
“好。”傅睿白沉声道,这是她今晚除了打招呼之外,和章茜说的唯一一句话。
结束通话,傅睿白的下一项工作任务应该是去开会,可她没去。章茜提起陈述,她理所当然就想到他。事实上,她也没有过多矜持,微信界面一打开,毫不犹豫地给他拨去视频聊天,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方不方便在不在,也自然没管他那边时差怎样。
她就是,习惯性的,在脆弱的时候需要他。
陈述没有接,自他上次进亚马逊之后,整个人就失联了,没有给她发过微信,也没有发朋友圈,她不知道他到了哪儿,也不知道他是否安全,她每天都强迫自己不去期待他的消息,投入繁琐的杂事中,可却从没真正忽略过他。
视频聊天他一直没有接。
傅睿白心里拥堵,阻塞,加了陈述这道因素,思绪愈加纷繁复杂,她不得已,摸向牛仔裤前面的口袋,从中掏出一袋烟——被挤得变形的烟,以及一只打火机。背采间门口挂着禁烟的牌子,傅睿白恍若未见,倚着窗口,开着一点窗缝,点了烟,不吸,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