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曼每晚都跟刘浩仁通电话,她看见刘浩仁发给她的照片后才睡,今晚,她却早早睡了,她患上了贫血症,时而失眠多梦时而头晕乏力。第二天上午,方华抽时间来看郎曼,郎曼吵着要出院,方华忙着出门诊,只得劝她再住一天,等刘浩仁回来再说,郎曼勉强答应了。中午,方华赶回家看小儿子李思诚,他已经连续低烧四天了。
方华刚进家门,三岁的小儿子李思诚就挣脱奶奶的怀抱跑过去抱住妈妈的大腿,方华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奔波劳碌顿时烟消云散,她抱起小儿子,在他烧得粉红的脸上印上轻轻的一吻,又想亲亲他的小手,看见他用脏呼呼的小手拿着一个玩具车,就作罢了。奶奶叹息了一声说:“对他怎么好还是跟妈妈亲!”说完走进厨房。李永孝正在切菜,围裙系在他微微隆起的啤酒肚上,四十四岁的他已经开始谢顶了,他的长相原本就慈眉善目,加上岁月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皱纹,只是使那对卧蚕浓眉更加向下弯着,这使他的五官更加和顺,好像总是笑着,可是他的眼睛里却闪着坚毅和狡黠的光,这给他过于和顺的五官平添了些许不和谐。方华抱着小儿子李思诚向厨房里望着,李永孝语气温和地跟她打招呼:“回来啦。”方华的语速更慢了些,几乎是发嗲:“你怎么在家啊?”李永孝只是“嗯”了一声,语气立即冷淡下来,不再抬头看她,只盯着手里正在切的菜,用力切下去。方华放下小儿子,让他自己去玩,她先进卫生间洗了手,然后去房间换衣服,却看见大儿子李真实躺在他房间的床上,身上穿着校服,耳朵上戴着耳机,闭着眼睛。方华走到大儿子身边推推他,问:“你怎么在家呢,不上学吗?回家把外面的衣服换了!”李真实睁开眼睛,看了看方华,没吱声,李永孝跟进来,他拽拽方华的胳膊,眼睛示意她出去,方华跟着李永孝走出李真实的房间,来到客厅里,身后传来“嘭”的关门声,吓了方华一跳。方华叹着气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尽量压低声音问:“他又打架啦?”李永孝低声说:“不是。他班上一个女生的爸爸告诉我,他俩早恋。女孩儿的爸爸今天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我就早回来跟他见面谈了谈。女孩儿爸爸说女孩儿最近学习成绩下滑很多,原来年部前十名,上次模拟考试,滑到一百二十名了,他苦口婆心地问,女孩儿才说是因为和李真实早恋!”方华听着李永孝说话,眼睛看着李思诚拿着小汽车跑进厨房,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馒头跑出来,继续坐在地上玩小汽车,雪白的馒头上印出五个黑手印。方华心里充满了厌恶,她抢下李思诚手里的馒头扔在餐桌上,拎着他的小胳膊去卫生间洗手,李思诚吃得正香被抢走了馒头,一边挣扎一边哭:“我要吃馒头!”方华严厉地低声喝道:“先洗手!”李思诚被拽疼了胳膊,哭了起来,洗完手出来,方华剥掉馒头皮把馒头递给他,李思诚被突如其来的粗暴对待弄得委屈,馒头也不要了哭个不停。奶奶闻声从厨房出来,看见剥了皮的馒头,气往上撞:“我三个孩子都是这么养大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方华看见婆婆,只得冷静下来,一手抱着李思诚,一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李思诚很快不哭了,头枕在妈妈的肩膀上。李永孝赶紧走过去安抚母亲:“妈,咱先炒菜吃饭吧!”“你去弄吧,我弄的不干净!”老太太气不顺地说。李永孝搂住母亲的肩膀,用手轻轻地摸搓她的胳膊,老太太靠着儿子,母子俩走进厨房。
方华放下李思诚,心里盘算着大儿子的问题。李永孝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盘菜,说:“先吃饭吧。”方华走进李真实的房间柔声喊他:“吃饭了。”李真实看了看方华,又看到随后走进来的李永孝,眼神里立刻多了些不屑,李真实没出声也没动,眼睛看向自己的脚。李永孝平静而严厉地说:“你妈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起来!”李真实最恨李永孝这种口气,每当李永孝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都会激起李真实争夺世界称霸权的欲望。这个家里,家长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小时候,他这种自主意识在李永孝的棍棒下被一次次压制,从上初中开始,它成几何级数地在李真实心里燃烧!李真实用挑衅的目光扫了李永孝一眼,摆出一副“你说的很对,但我就不听你的”的态度,还是没动。李永孝把方华推到身后,站在李真实身边,对他下最后通牒:“你起来!”他语气低沉,痛苦地压制着怒火。李真实慢吞吞地站起来,他比李永孝高半个头,歪着头,目光灼灼直视父亲。方华眼见父子俩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赶紧一边把李永孝往门外拉一边说:“我跟儿子谈谈。”李永孝像变了一个人,暴躁地甩开方华的手,怒视她:“谈什么,都是你惯的!”方华被推得倒退两步撞到身后的婆婆身上,婆婆把方华拉到客厅里,嘴里小声叨咕着:“哎呀,棍棒之下出孝子,他教育孩子,你别管!”听到婆婆的话,多年的积怨涌上方华心头,她猛地转脸看住婆婆,喘着粗气紧闭住嘴。她心里不停重复两个字——“冷静”!否则,就会是另一场战争。房间里传来李永孝的怒喝:“你站住!”李真实像风一样蹿出家门,“嘭”地摔上房门,李思诚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方华赶紧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