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美术部当实习教师,等过完年就会转正。我不知道为这个安稳的岗位爸爸出了多少力,但我确定一点,爸爸不会让我离开太远。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跟我强调,他说鹿珠儿不能离他太远。
我坐在第九层办公室,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觉得有些恍惚,为什么爸爸可以让妹妹远飞英国,而我却连出省都不可以?就因为我是爸爸的私生女,在那个家中是个尴尬的存在,根本无足轻重,不必顾及?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年去英国的人是我,那么现在要和宋林泉结婚的人会不会就是我了?
我努力不去纠结这件事请,在面前的画板上,我想画出宋林泉的样子,却发现他的模样在我脑中十分模糊不清。
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我已经放下了,越是记挂着一个人,越是可能连他的模样都想不起来。
我揉了好几张纸,最后不知不觉中,竟然画了长长的枯草一样的头发,面上乱糟糟的胡须,还有破烂不堪的衣裳。
眉眼,却迟迟无法动笔……
第十章 等你
晚上下班后我没有耽误,去公司旁边超市买了两大兜东西就往停车场走,却在入口处遇到个和尚。
很年轻的和尚,这年头连和尚都是上班制的,有五险一金。
我正在想这时候和尚也该下班了,他却朝我走过来:“施主留步。”
最近总听到这样复古的说话方式,我都习惯了,就问他有什么事。
“与你结个善缘。”
我莫名其妙,想了想估计这是一种化缘的委婉表述,于是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过去,那和尚却是一笑:“施主眉绕煞气,最近是否遇上什么事情?”
我咦了一声,就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可转念一想,这话很耳熟,法海不也这么问过许仙么?
难不成赵宗仆是什么妖怪化身?
我心里竟然有些莫名的排斥,不愿往这方面想,于是摇了摇头,从和尚身边走开。
和尚也没追上来,只是在我身后说:“若想化解,可去法清寺。”
我没理会,开车往回走,在小区门前林荫道那棵大树下看到了赵宗仆,他笔直站在树下,目光透过车前挡风玻璃锁定了我。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感觉,好像他在这棵树下站了许久许久,久到不可计数的年月。
我摇下玻璃,“大冷的天,傻站在这干什么?”
“等你。”
这话其实有点肉麻,但他说话的神态很坦然,没有一丝虚伪,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停好车,他帮忙拎着那两包东西跟在我身后,气氛有些尴尬,我想找点话题却不知说什么好,有种很无力的感觉。
“呃,吃饭了吗?”
“嗯。”
“喔,那就好……吃的啥?”
“米。”
……
就这么一路尬聊上了楼,开门进屋,迎面一股药味,昨天他搞的那中药气息不知什么时候能散去。
我把东西放进冰箱,又去厨房看了看,锅碗瓢盆摆的很整齐,不像动过的样子,“你是在外面吃的吧?”
“不是,在这里。”
“嗯?怎么吃的?”
他指着一个锅说:“煮粥。”
我诧异:“光只煮了些粥?”
他点头。
我盯着他,有些不是滋味,“你不吃菜的吗?”
他有些茫然,似乎有些诧异我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然后摇了摇头。
我实在无语……这位是自理能力九级残障者呵。
我只好把从超市里买的青菜洗了,给他下了一碗鸡蛋面。
当我把热腾腾的面条端到他眼前时,看到他眼中的惊讶,心里有个地方柔软下来。“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一向很贤惠的,没想到吗?”
我看见他微微笑了笑,接过大碗埋头吃了起来。
“张宗仆,你是哪的人?”
他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说了几个字,虽然有些含糊不清,我却知道他说的是“无根之人”。
我出奇的平静,没觉得他这句话是在装深沉,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有些疼。
“过几天我单位要放年假了,到时候我会回敦煌老家。”我轻声说,心里却想着,过些天我就离开兰州了,这个人不过也是我生命之中的一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