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去京城,还有不到一个月的路程,钱隽这时候却极尽磨蹭之能事,有时候一天还走不到十几里,沿途的名胜古迹,他一个也不放过,甚至不惜多走几百里的路程,期间还拜访了一个老人,说是他外祖父老年时最后一次做考官,录取的状元郎。
“当年被刘家暗算,丢了官职,他一怒之下,便隐居乡间,专心学问,二十年间诗词歌赋文章杂谈以及文史考证,著作等身,成了巨荣朝以来第一大学问家。”
“这么厉害?”
“嗯哼,做不了官儿算什么?几百几千年后,还有谁记得官儿?但那些感人肺腑的诗词文章,才是真正的永恒。”钱隽说着,眼里闪现羡慕向往的神情。
“夫君回京之后,也想专心学问吗?”
“呵呵”钱隽自嘲地笑了一下:“莫说我把以前所学已经忘了大半,就是全记得,我小时候又能学多少?光调皮捣蛋了。”
文瑾默然,钱隽小时候若是一心向学,还不早让刘彩琴害死了?一想起进了京,就少不了要面对那些龌龊事情,文瑾的心情就烦闷起来。
钱隽似乎看穿了妻子的心思,在没人的时候,他悄悄拉了拉文瑾的手:“趁现在天气晴朗,花儿正红,我们好好逛一逛,将来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呢。”文瑾闻言,终于明白他为何故意拖延,随即也放开心怀,开颜一笑:“莫道青天真无道,得逍遥时且逍遥?”钱隽大笑:“知我者,爱妻也,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各有盘算
文瑾任由他牵着手,心里其实很苦涩,钱隽一直都是忧国忧民胸怀天下,他的一身本事,满腔抱负,却没有用武之地,只好浪迹天涯,寄情山水,为了不让自己难过,他还装出这幅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模样,文瑾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没有自己,他是不是还好好做着自己的仁亲王世子,成为皇帝身边最得力的肱骨大臣呢?
随即,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刘彩琴要的就是钱隽不开心,没有自己,还有别的女人,反正她就是要折磨钱隽,即使不是在婚姻上,那也会在别的事情上,钱隽注定会遇到麻烦。可是,再大的麻烦,也莫过于感情之事,自己遇到他,到底是他的幸福,还是他的磨难?
一连几天,文瑾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地心神俱疲,连金金和钱钱和她玩,都有些恍惚。
“怎么了?累了吧,不然我们快点进京,好好休息一下,怎样?”
“你不怕他们吗?”文瑾控制不住地问出这句话,随即便后悔了,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心思,为何非要揭开这个盖子,让他直视这个血淋淋的伤疤,日夜不能安宁呢?得逍遥时且逍遥啊,他都说出那样的话了,就是不愿意去面对,自己这是怎么了。
钱隽默默地拉着文瑾的手,过了一会儿,把她挽进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瑾儿,对不起,是我把你拖进了这样的泥潭,不得开心颜,我对不起。”
“不,不,我愿意陪你,我愿意陪你到天荒地老,你苦,我陪你苦,你甜,我陪你甜。”
“瑾儿,这辈子有你在身边,我没有什么苦的,只有甜,真的,他们算什么,我根本没当回事儿。”
“真的?”
“真的,他们不管怎么做,都比不过西疆那些鞑子,在京城的日子再苦再难,能比过在西疆和鞑子作战的时候难过吗?何况,现在,我身边还有你,还有金金和钱钱,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文瑾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是真诚和热情,是满足和希望,她慢慢抬起手,拉着他的手:“有你在身边,我也什么都不怕了,咱们,这就进城,去搏出一片属于我们的天地。”
“你真不怕了?”
“嗯,真不怕了。”文瑾郑重地点点头。
第二天,钱隽果然不再磨蹭,也不再东拐西绕,下令直奔京城。
坐在马车里,文瑾看着窗外满满的绿色间,偶尔闪过的一抹鲜红嫩黄,觉得自从离开梁中省,进到京城一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这么安然,连外面的景色,也都是现在看着最靓丽。
前一世,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女,靠着努力学习,考进一所著名的农业大学,然后,又顺利的通过考试,当上了一名小公务员,但她的生活,除了学习,几乎都是和农业有关的人和事儿打交道,这一世,她成长的年月,也是个农村娃,忽然进京,成为官家小姐,然后,忽然身份转换,又成了国公的女儿,进入贵族队列,她的心是忐忑的,是不淡定的,从来都是她掌控生活,那几年,各种身不由己,被生活左右,然后,又碰上了钱隽这样的高帅富,两世加起来,也只是在梦里才能出现的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竟然真的发生在她头上,文瑾的心,慌乱了,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