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我这是卸了锋芒,已经将心中对这个世间的不满与怨恨渐渐放下,能够如寻常人家一般,欢欢喜喜地与在意的人一起叙叙话。
可直到,直到误入了秋水山庄的庄生晓梦迷阵,我方才直到,从前的怨恨我从未放下过。在梦境里,也证实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会把所有欺负过我的人全数杀掉。这样,我的双手就沾满了鲜血,也没资格,站在高岭之处,叹一声世间的薄凉。毕竟,自己才是那个薄凉与疏狂之人。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从前的我仅仅是强行将自己的怨恨压缩起来,打包放在心底处,不让那些黑暗的魔爪放出来。此刻我才知道,什么才是放下。
我喜欢一个人坐在山的高处,俯瞰灯火渔家。
我动了动耳朵,察觉到身后来人了,脚步很轻,但是却不是漂浮的,听得出是一个练过内功的女子的脚步声。
我没有转过头,因为我知道,我有不说话的理由,但是想说话的人却不会白走一趟。
“云隐?”身后有个女子话说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那个“嘤嘤”师妹了。
“什么事?”我问她。
对方倒是不客气,开门见山地便道:“听说你在峻仪山上有个道观?世人都把你和掌门师兄并称为两仪双道?”
我回答她:“那是世人说的,要问你找他们问去。”
估计是听我语气不大好,“嘤嘤”师妹马上就和颜悦色了,她说:“没有呢,我只不过是好奇一下。对了,再过三天就是我们非天道观三年一度举行‘论道’的日子了,师叔们差遣我来邀请你一同参加呢。”
我应了声:“嗯。”
“这个师妹看上去倒是人畜无害。”我心想着。
三日后,和光旭日,万里无云。
他们非天道观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论道大会”,据说这个论道大会呢,往年都是邀请四海之内不同道行的修道之人一同论道的,但是咧,由于今年墨白团子们的非天道长给一个妖女给拐跑了,所以他们决定“家丑不外扬”,今年的这个论道大会就不邀请外人了。
论道大会的选取地点也是蛮随性的,嘤嘤小师妹说要挑一个聚以天地灵气的地方,什么时辰呀、方位呀,均要讲究。阿濂“嗯”了一声后,又接了一句“随便”。于是这论道大会就很随便地被举行在了中央广场之中。
中央广场恢宏,坐落在这里,风水也极为不错。非天道人自然是要坐在太极阵的阵眼的,而与他对坐的,似乎是某个师弟。我咧,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即可,反正我只是个神棍,该不会问到我吧?
论道的仪式比较复杂,我也没心思去听去看,前半段就迷迷糊糊地打瞌睡了。反正,前面的大抵都是众弟子问他的师尊,何为道,如何遵循天道,诸如此类的问题。其中还有一个比较辛辣的,那个弟子很激昂愤慨地问坐在正中央的蓝袍道人:“师父,弟子有一问,师父既要我们遵循道法自然,为何您又要堕入凡尘呢?”
听了这个问题,打瞌睡的我也不由惊醒了。
只见那个坐在阵眼的蓝袍非天道人还是从容不迫地端坐着,似乎没有受到这个刺激的问题出现了一丝一毫的影响。
而与他相对而坐的青袍道人却悠哉悠哉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笑了笑道:“这位小道友,你的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各人都有个人的道,道法无边,有的人走的是天道,有的人走的也是人道。天道不是人人都能走,人道也不易。自己的道都还没走好,去管别人走什么道呢?”
啧啧,听了这个“大青团”师弟说完的这番话,若不是怕引人注意,我都想“啪啪啪”地鼓起掌来了,那个提问的“墨白丸子”将后来的话生生噎回去,窘迫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么样才好。我托腮看着这位窘迫的“墨白丸子”,只见他的目光不停转移,最后竟然落在了我身上。
“哟嗬,不得了。”我转念一想,赶紧端坐起来。好歹我也是个云隐道观的观主,即便是个神棍,也不能丢了我们峻仪山的脸。
“墨白丸子”理直气壮地朗声说道:“我要提问这位段姑娘,何为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就是道么?”语罢,“墨白丸子”还挑了挑眉,整得我好像很好欺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