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樱沉默的躺在我怀里,闭着眼睛居然睡着了,还好睡着了,要不然我该怎么安慰她。我静静的望着圆月,搂着自己的新娘,靠着那棵给我希望力量的樱花树,竟然有一种全身被击溃的无力感。原来当现实以它原有的凶狠面相相向时,我也只是个孩子,岑伯伯口中的孩子,我最痛恨的字眼。
天一亮我就背起郗樱走向半坡庙,我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半坡庙的后山很漂亮,暂且避一避吧。
晌午渐近,郗樱说要下山。
“下山吧,下山吧,下山吧……”
“嗯!”
我背着我的新娘准备去赶走我屋里的假新娘,走到山脚下碰到二婶,她惊慌的告诉我,说是我的新娘子跑了,不知去向。
我哑然失语,抬头望向天空悲凉一笑,原来上天竟如此疼爱我,为我省去这么大的烦恼。二婶看我神情恍惚,时不时还无声大笑,便认定我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还把我在她面前的一举一动散播给了整个岑家村
大家都怒骂那个狐狸精,都说我真可怜,小小年纪就受到创伤。
我哪是受伤,分明是受到了上苍的恩泽。我想告诉二婶我的新娘没跑,她就安安稳稳被我背着。我还想告诉她,郗樱就是我的新娘。
通过假新娘逃跑的事件他们愈发的同情起我来,嫌弃的眼神转为一声一声怜悯的哀叹。我本就不在意这些,也不想去解释,多余的解释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因为他们自始自终都无法理解我。
郗樱理解我就够了,我背着郗樱又过起了往日的生活,看着枯叶将小路铺满金黄,用手指在布满水雾的窗户上写诗。
我们极爱古诗词,甚至到了嗜诗如命的地步。她爱她的王维,我爱我的李清照;她念‘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我附和‘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她咏叹‘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哀婉‘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诗词里的美只有诗人自己真切的知道,我们大都只是能看点表层热闹,可郗樱不同,她站在樱花树下就是一首无言的诗,像樱花一样毅然决然绽放,然后掉落,因为我听说寒冬一过她的妈妈就来寻她回去。
她在我的世界里即将凋零,她快要走了,我却没有任何理由挽留她。我不知道他们母女之间发生了什么,郗樱也没跟我说过,只是告诉我她很想念她的妈妈,经常能哭着睡着后在梦里遇见。
这一次郗樱真的数着日子过,我明白妈妈对她的意义,我不会去争去论。试问,哪个人不喜欢自己的妈妈,不会期盼日日能有妈妈的怀抱呢大年夜这天二婶说收到郗樱妈妈的来信,说是正月初一就来接郗樱,还让郗樱上午在碑界那里等她。
二婶给郗樱带来了爱的希望,给我带来了阴冷的绝望。绚烂的烟火也留不住我的爱人,我只恨自己当初没逃去城里,说不定在那里还能遇上郗樱;可我如果真的去了,郗樱在岑家村会受到怎样的欺凌,我不敢去设想。我在新娘的房门前不愿离去,她对我说我可以去城里找她,她说我们会和在岑家村一样。
我用郗樱说的话尽力的麻痹自己,控制自己,亲自把她送到村口,而由村口通往碑界的那段路她坚持要自己一个人走。
“再见,一定要来找我!”
郗樱笑得很甜美,蓬松的小卷发紧紧贴着白皙的脸蛋。
“嗯。”
我站在樱花树下看着她渐渐走远,她不停的回头看我还在不在,停上几秒钟又接着往前走。我死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敢往前多走一步,也不愿往后多退一步,结果像电线杆一样杵在那整整半小时,我估计郗樱大概到了碑界。
我单想象着郗樱坐上车离去的背影就泪流满面,再也不情愿像傻子般停在原地,疯了似的往前冲。我期许还能看一眼郗樱,就一眼就够了。幻想瞬间破灭,碑界那儿空无人影,郗樱就这样走了,我都忘记问她住在哪里,这可叫我怎么去寻她,我的新娘。
新的一年的第一天,我就把自己的新娘弄‘丢’了。
“初棋,你怎么在这啊?”
二婶从后面拍了拍我。
“我来看看郗樱,送她去她妈妈那儿,看样子我来晚了。”
二婶扑哧一笑,摇晃着食指对着我:“连你也被我骗了?郗樱妈妈不会来的,明年才能来,刚刚在半道上我已经告诉郗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