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一向很小,却界限清晰,一半是胡式微,另一半是除却胡式微以外的人与事,夜里我再也听到他幽咽的古琴声,白日里再也收不到令我灵魂欢喜的满是爱意的文字,一想到他是因为爱我才落入这般田地,我就加速恐慌,担心他有任何的不测,因为确信再也没有人像他这般宠爱我。
像得了失心疯的人一般,我天天早起披头散发的坐在日月阁门口地上等,等着江己辰进宫,好像他一进宫胡式微就能立刻被释放,我和胡式微就能逃出宫去再也不回来。
来来往往的守卫和女仆起先还会慌张地给我行九十度鞠躬礼,一个礼拜下来就习以为常,只是向我浅浅一点头,而我总也没任何反应。
“王后,你怎么成这副鬼样子?”
我一看映入眼帘的雀履就知道是靡乐天后,急促的准备站起来才察觉脚已经麻了,一不留神狼狈的跌倒在她脚跟前。
“对不起,对不起,天后,我……”
两个女仆搀扶着我半拖进主殿内坐下,天后见我神志清醒了不少就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我来是想告诉你明天是大年三十,宫外女眷都会齐聚在宫内过年,你别给我哭丧着脸,成天像个疯子模样坐在日月阁门口哪还像什么一国之后!”
她生气的将茶杯盖重重的敲了下杯身,那杯身还真是结实,竟然没碎。
反正我现在怎么看上去都像是个疯子,干脆说点真话吧,憋了这么久也该找个人发泄了。
“亲儿子关在牢里,你怎么还有心思过年?逐神殿里那个天神是什么货色您比我清楚,我可怜的胡式微该有多害怕,内心该有多凄凉,从小没有父爱母爱也就认了,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了,我想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将他和吃人的畜生关在一起!”
☆、狱相见
“要不是因为式微,我早就杀了你,哦,不对,是你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靡乐天后睥睨天下的眼睛里空无一物,明明和我在交谈却不看我,正如她的地位一样高高在上,行高望远。
“愚蠢没头脑,多情不自持,这样的你也就只能入胡式微的我眼,他太完美,不怨天不尤人,年少不轻狂,不显山不露水,喜欢收藏书就能做成最大的书商,一手运营微书阁,谁料摊上你这么个情人,天天给你洗衣服不说,转头还卖了书阁,一心就知道和你双宿双飞,如今锒铛入狱,自身难保却还唯独记挂你,是你!都是你毁了我这个原本就苦命的儿子!他在宫外活得滋滋润润,我多次让他进宫做官都不愿意,你自己好好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把他救出来!记住,我哪个儿子都比你精明!”
难怪他的手会这么粗糙,赏心苑的木桶和洗衣石我还以为是哪个宫女的;卖了书阁的那次就做好要私奔的决定,对我什么都没讲,就连那次给郦子都写信都是用自己的名字署名,信内对我只字未提。
他什么都料到了,包括这次入狱。
一个人在卧室里坐了一天,泪眼婆娑的窗外暮色苍茫,我弹起个人专属的《关雎曲》,撩拨着古朴的式微古琴弦,心里哀怨何日才能再诉衷肠。
不行,明天是大年三十,死也要和他见上一面。
弃琴而去,熟练的驾车来到悦己苑,门卫说耿王正在用餐让我等。
料峭的寒风将我单薄的衣襟角翻了个,石阶的温度从脚掌心传至中枢神经,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接受到极冷的预警。
很久很久,期间每次问侍卫都是同样的人借口搪塞我,才猜测是御蝶的小伎俩。
“看你们是活腻了,连王后都敢骗,治不了里面的那位,难道治不了你们?!”
他们个个扑通跪下,趁此机会我直接闯了过去。
灯火璀璨刺眼,流绣灯笼挂满廊前,宫女们个个欢颜笑语,衣着光鲜,不像平日那般朴素拘谨。
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走过来行了个大礼,恭敬的告诉我耿王在寻欢堂。
“寻欢堂是什么地方?”
小丫头不敢多说一个字,直说我去了就自然知道。
她低头迈着轻捷的脚步,有意和我保持一段距离,不时左右张望。
“就这里,您进去吧。”
小丫头迅速抽身离开,像来时一样速速闪出我的视线。
穿过一座宫内寻常的大理石拱门,绕过几处雕花凉亭,刻有七色彩字体'寻欢堂'的牌匾映入我眼,这一幢低矮的窗门紧闭的别墅式小楼外停着十几辆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