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喜,以为她只是失足跌落下去,现在还活着,于是唤着她的名字走到崖边,探头朝下望。
可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失足跌落下去,若不是赶来的衙役即时拉住我的衣服,我恐怕早已成了万丈高崖下的一缕孤魂。
毓儿她就躺在离崖面几尺远的一块大石头上,由于那块石头是凸出来的,所以我将她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全部收在眼底,她这副样子,也成了这几年来我挥之不去的噩梦,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梦到她对我伸出一只手,用细若游丝的声音低诉她的痛苦和不甘,她说:“爹,我好疼,我的皮没有了”
“毓儿的皮被扒了?”程牧游定睛看着段知行。
“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她来,因为石头上面,是一具光溜溜的血人,两腿蜷缩着,一只胳膊指向上面,一直到我看到了她旁边的那堆衣服,我才认出来,这就是我的毓儿。我的毓儿是最爱美的,皮肤像凝脂一样白嫩,家里人都说,她走在外面,简直就是玉春林的活招牌,可是,可是”他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痛哭起来,泪水从指缝中汩汩流出。
程牧游看着那具微微颤抖的苍老的身体,心里蓦然腾起一股巨大的苍凉,安慰的话在死亡面前显得太过多余,他只得站在段知行的旁边,等待他从痛苦的回忆中脱离出来。
终于,他不哭了,一双眼睛却显得呆滞无神,他看着眼前的程牧游,“这就是事情的经过,发现毓儿的尸身后,开封府的人在山上又寻了几日,并且抓了一个看山的人回去,可是,严刑拷打了几天,去发现无论是时间还是动机,这人都对不上,只得把人放了回去。对了,这人就是李绅,我见他被打的遍体鳞伤,这飞来横祸又是因我而起,便将他带回府里,让他做了一名院工。还有淑媛,她因为毓儿的死终日愧疚,郁郁寡欢,从那时起身子便不大好了,没过几月,便也随着她妹妹去了,我就这样,在一年之内失去了两个女儿。”
程牧游低叹一声,“那时我随军北伐,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是我的错,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
第八章 娘亲
段知行摇头,“大丈夫志在四方,这与你又有何干系。不过毓儿死得过于蹊跷,所以除了家人,我并未对他人提起过她的死因,就连你的父亲和哥哥,也并不知晓她死亡的真正缘由,所以他们自然没有对你说起过。不过当时民间关于毓儿之死的各种说法,倒是传得沸沸扬扬,可能是官府的人透露出来的吧,这些说法倒是八九不离十,都说她是被人扒了皮,不过让我生气的是,他们竟然说毓儿是因为和好多男人有私情,才惨遭杀身之祸,我一开始气不过,便出去找人理论,可后来发现,握越是生气,反倒令那些嚼舌根的人愈发的激动,因为他们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我的辩解,反倒为谣言的传播更添了一把火。不过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关于毓儿的流言蜚语彻底的终结了,”段知行低沉的笑了笑,“我的毓儿虽然是死了,但是她的清白至少是保住了。
程牧游锁起两道浓眉,“什么事?”
“当朝尚书文大人的女儿死于非命,死因同毓儿一样,也是被剥去了人皮。”
程牧游心里一动,“原来那些年死去的女子,不止毓儿一人?”
“后面有陆陆续续发生了几起同样的事件,不过那时我想彻底从两个女儿的死中解脱出来,便不再打听闻问,专心发展玉春林的生意,只是偶尔听他人说起,汴梁城里有个专扒美人皮的魔鬼,瞅准哪个女孩子漂亮,便会偷偷跟在身后,扒下人皮带走。不过,这些应该都是传说吧,除了小孩子,谁会真正相信呢。但是官府到现在都没抓住那个人,我想,倒不是他们不上心,毕竟尚书大人的女儿也牵涉在里面,只是,那人实在是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找不到罢了。”
“岳丈大人,您知道文大人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吗?”
段知行盯着昏黄的月色,“我倒是听人提起过,说那文大小姐脾气骄纵,给自己惹来了祸患。”
“骄纵?”
“那天,她带着个丫鬟出门买水粉,是不是我家的铺子就不知道了,毕竟,我没有求证过。文小姐因为路不远,所以就没有乘轿,而是步行过去的。可是那小丫鬟笨手笨脚的,出了门没多久,就把水粉盒子打碎了,文小姐生气,骂了她一顿,让那丫鬟用自己的月银重新买一盒回来,那小丫鬟无奈,只得哭着返回店里,可是挑好东西出来后,就找不到文小姐了,她赶回家中,家里人说文小姐并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