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杨老鸨也只能望着花楼右侧角的房间默默叹口气。那晴初自回揽春院后便粒米未进,也不知今夜的合卺大礼能撑的完不。这位梳拢晴初的恩客是大当家六公子亲自定下的,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迄今为止只送来过一箱子衣裳首饰给晴初,连孝敬自己的礼金都未见一文,揽春院开的席面和赌局也皆是六公子着人办下,这次的梳拢大礼活脱脱的便是一场自娱自乐。
但自乐也是乐,昨日以来,来院子的男客明显比以往多了一倍都不止,尤其是今日,大部分人都冲着今晚的合卺大礼来的,就算无法一亲香泽,能一睹芳容也是好的。等至后两日的流水花酒及赌场开局,又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幅盛景呢,这男人既来了花楼,岂有不消费之理?杨老鸨似乎已然看见成堆的纹银在对自己招手,她抑不住向上的嘴角,甩甩袖帕,朝花楼三楼右角最大的闺房走去。
进得闺房,杨老鸨便看见斜靠在床榻上的晴初,杨老鸨一个尖叫便冲了过去,“哎哟!我说我的好女儿啊,喜娘好容易给你做完了梳妆,你怎么能就这么歪在这里,弄乱了没得还要人来重做!”
转身便对一旁的小侍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个只吃不拉的贱蹄子,没见你家姑娘把头发弄乱了吗?请喜娘梳妆不要银子麽?老娘为着你们一遍一遍花了不知多少冤枉钱了,再不仔细点,改日便将你卖给西大街的雷屠户,好歹还能收回几斤猪肉钱……”
“妈妈!别说了!”晴初揉着额角,眉头紧蹙,“茉莉来替我随便把头发顺顺就行,反正这头面这样大,头发怎样也看不出来了。”
杵在一旁缩着脖子的小丫鬟茉莉听得晴初开口,如得了敕令一般飞奔上前,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杨老鸨咬着牙,又暗暗骂了几句“贱蹄子”,便挑着眉,眯着眼看向坐在妆镜前的晴初。只见她朱唇如樱,下巴尖尖,连日未曾进食越发瘦弱了,脸色也苍白的紧。
“我的好女儿怎生如此可怜!你看这小脸儿呦,快赶上咱大当家发的月例钱了,一个巴掌都填不满!来,妈妈给你搽点胭脂。”说着便往她苍白的小脸上又抹上一层桃花膏。
“我说我的好女儿啊,晚间你可得开心点,妈妈以往是怎样教你的,得罪了恩客可是自断财路啊。妈妈知道你钟意那陆大人,尽管梳拢你的不是陆大人,可陆大人以后依然可以来咱揽春院看你呀,你们俩的缘分啊,还长着呢!男人都一个样,你呀,现在只是看不开,日后你便明白了……”
晴初耳边回响着杨老鸨聒噪的声音,她只觉万念俱灰,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都听不清,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迷迷糊糊地胡乱应着,只盼望杨老鸨赶紧说完,好让自己清净一会。不多久,一名穿戴整齐的龟奴来到晴初房门称吉时已到,晴初便被杨老鸨一把拖起,向前堂走去……
☆、情殇
揽春院, 高悬的大红灯笼印得四处都是红彤彤的,儿臂粗的红烛高烧, 周遭高悬的红绸随风飘荡,丝竹声声,悠扬入耳, 观礼客笑语嫣然,人声鼎沸。今晚的合卺大礼便在一众宾客的共同见证下完成。
晴初在杨老鸨的搀扶下袅袅走向前堂最显眼的一处包间,她一袭鲜红轻薄纱衣,内里搭一件低至酥胸, 绣着并蒂莲的米白色诃子(抹胸裙), 纱衣下的冰肌玉肤清晰可见。她芙蓉如面柳如眉,眼角含泪, 却更添梨花一枝春带雨的风情。
晴初甫一出场,四下里便有了一瞬的寂静,一众男客皆肆意地将自己惊艳、渴望、艳羡的目光投射到晴初身上, 激动的神色皆溢于言表, 似乎今夜即将摘取眼前这名娇娘的童-贞的男人便是自己。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如此冰清玉洁美娇娘被一个男人, 或是粗鄙富豪、或臃肿高官,总之是名“有福”的男人,碾碎成泥于身下, 更能刺激男人的神经?
一番眼神的肆虐后,看客们开始窃窃私语,是谁能如此有幸成为晴初姑娘的第一位入幕之宾呢?直到他们看见了一名身长九尺,虎背狼腰的男人自帷幔后走出……
私语声更大了, 居然不是臆想中猥琐、肥胖的老男人。有特殊癖好的男客面露惋惜之色,但更多看客感受到的却是逐渐沸腾的热血,如此雄壮的青年人配上弱似娇花的晴初,光想想都让人血脉贲张。
健硕的男人逐渐走至灯下,看客们沸腾了——浓长的剑眉,鹰睢的眼睛,一张戾气四溢的脸,居然是个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