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是想着,一转眼又偶然见得台上的夫子已然拿严厉的眼风扫过妹妹好几次了,面色明显带着清晰的不悦,心中不觉生出些担忧来,生怕夫子出了堂后又会跟父亲告状,连忙伸手暗暗地拉了她一把,示意台上的夫子已经在瞪她了。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眼看着这厢她刚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回转过神来,那头的夫子已经点起了名,“二小姐,您如今便来说说‘琴调轻弹,杨柳月中潜去听’应当怎么对下句?”
她几度想要提示,然而夫子的眼中却是一片严厉的精光,丝毫没有给她做小动作的机会。她尝试了几次过后均告败,只能重新低下了头去,但听得旁边的那把熟悉的女声中明显染着几分迷惘和困惑,又夹杂着理直气壮之意,“什么杨柳?它又要听什么?这什么酸兮兮的破对子,有什么好学的!圣上可不会这么无聊,成天到晚什么事不敢,就会捉起人来对对子!”
“放肆!不好好听课也就罢了,居然敢妄言圣意!”夫子虽然教课方式迂腐无趣,但到底也是京城中颇具声望的大儒,被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姑娘如此顶撞,面上自然有些不好看,当即已经暴喝出声,但顾及到她毕竟还是苏府的二小姐,才努力地按捺下心中的火气来,没有继续骂下去,只重重地拍了拍案面,以示警告,随即又转过眼睛,点起了她来,“如此,大小姐您便来对对看。”
她心中虽然也有几分认同妹妹的说法,但如今自然是不能言之于口,只抬起眼来不卑不亢地望着面前满面怒容的夫子,轻声说道,“酒旗斜挂,杏花村里共来沽。”
“不错,便是这个。”夫子朝着她赞赏地点了点头,终于有了底气说话,当即只扭过了脸去,“你看看你姐姐,你姐姐跟你是一同开始学习的,怎么就能够对的出来?明明是一对亲姐妹,怎么在课业之上就差了这么多?你说说,你说说是不是对老夫有意见,所以才故意这样顽劣不堪?”
这样的话说出来,妹妹大抵又应该不高兴了。更何况,妹妹又不是一个能够低头的人物,被这么一说,估计又要开始顶撞,到时候难免一场大战。
鉴于此前妹妹已然凭着一己之力气走了不少夫子,她听着这话心中不觉已然有些担忧了,不得不赶忙站起来相劝,“先生,妹妹只是近日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不在状态的,并非是针对先生,望先生能够原谅。”
轻轻柔柔的几句话,成功让夫子和缓了面色,也找到了下去的台阶,只头痛地抚了抚太阳穴,“罢了罢了,反正老夫只负责教书育人,至于学不学,听不得听得进去,都是你们的事情。不过啊,你平日里也应当好好帮助你这个妹妹才对。说起来,你是老夫见过的学生里头天资最为好的,甚至比老夫从前教过的那些个公子哥儿都要优秀,若是为男子……”
说到这里,夫子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也知自己此刻不应当说这话,适时地转移了话风,只道,“大小姐,日后老夫不在的时间里头,还请您多多督促二小姐好好进行课业才是。虽然对于你们来说,这些个功课并不能算作最重要的,但是今后对于你们的路定然是大有帮助,明白了么?”
随即响起的是那把娇俏而略显尖锐的声音,“我才不要她督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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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针尖对麦芒
紧接着便是夫子与妹妹两人之间一来一回的对战,两人向来是针尖对麦芒的,这次自然也不意外。旁边那原本要总要去当和事老的她却失了神,耳边所捕捉到的声响近乎都混合成了一团,如何也再听不到,还沉浸在方才夫子对自己说的那句“若是为男子……”
她从来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因而自小到大,就有人不断地告诉她,她的未来一定是要入宫做娘娘的,一个女子最尊贵的归宿,不就在于此么?她便也被这种论调说服,只全心全意地按照被安排的轨道往下走着,从来未曾想过其他的事情,更别提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然而如今,她因为夫子这偶然提起的一句话,这才开始大胆地构想起来,若是自己为男子,人生又该是如何的不一样?
首先自然还是要拒绝爹爹想让自己接手家族生意的想法,转而自己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她课业那样优秀,定然是拿到一个好名次,若是落败也不要紧,再考便是了,反正她没有什么事情好担忧的,有的是大把时间耗费。她向来是最为好胜而自信的,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