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观音_作者:那云千(11)

2018-12-18 那云千

  全尔同捏着两张一模一样的泥金帖,心里觉得越发迷茫。如果斛律公子的帖子不曾丢失,那么送给华安的帖子是谁写的,又是谁送去的?为什么会和真的泥金帖难辨真假?为什么有人要设计诓华安离家?为什么有人要下手残杀对妇孺?会不会是斛律公子拿着香芍娘子的帖子后,又用一日功夫仿制了一张?当夜他离席后,真的去了曲江吗?无数个问题搅得他脑袋里一团浆糊,不过他还是坚持道:

  “无论如何,还请公子告知你那位朋友的姓名、居所。在下只想问他几个问题,问清楚了,也好刷洗公子身上的嫌疑。”

  斛律公子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就在他发作之前,忽然有人在里间笑道:“全尔同你好大胆子,莫非是在怀疑本官与斛律公子串通犯案么?”

  随着朗朗笑声,里间转出一个人来。月白长袍,银狐裘氅,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扫过来就让全尔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该死,居然是这只笑面狐。

  心里虽是暗骂,双手还是得抱拳施礼:“卑职见过罗大人。”

  来人哈哈一笑,只手扶住他的左肘:“何需多礼。论理我本该称你一声年兄。”

  全尔同道了一声不敢:“大人是从四品的大理寺卿,卑职是从七品的散职,尊卑有别,礼数万万不敢废。”

  对方哼了一声:“你倒知道礼数,其实眼里几时有过我罗砚。”

  全尔同面上一红,他确实没把面前名叫罗砚这人看在眼里。罗砚是豫章罗氏的子弟,曾与全尔同参加同一科武举。论身手实在不如全尔同,却因为是世家出身也中了个武举人。全尔同中举之后才发现,像自己这样的寒门子弟,于官场上没有门路,即便中举,到头来也混不到一官半职。无奈托了一个从叔的关系,投身禁军,凭着武举人的名头和一身过硬的拳脚功夫,几年才博了个从七品的校尉。世家子弟罗砚却一路顺风顺水,以萧相门生的身份,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大理寺少卿。罗砚武艺平平,为人却能谋善断,狡黠多计,颇受上司重用。同科赴试的几人却瞧他不起,又因他眼睛老是似笑非笑,嘴角也老是上翘着,暗中都管他叫笑面狐。他却好像浑然不知,时常招全尔同几人同去喝酒听曲。有的人自然喜欢依附他,更图谋能走萧相的门路。全尔同却是能避则避。上个月才推了他一次邀约,哪知今日在这里又遇见了。

  疑云生

  全尔同只觉得头痛,更不好直问你二人昨夜可是真的在曲江边喝了一宿。倒是罗砚大方,开门见山道:“昨夜我确实与斛律贤弟在流花亭共饮,喝了个酩酊大醉,只好借他的客房歇了半日。我同斛律贤弟两人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这样说你可以相信?”

  全尔同犹豫片刻,想想罗砚虽然不招人待见,身为大理寺少卿断案的名声却极好,从未听做过什么徇私枉法的勾当。当下信了,道了一声叨扰就要离开。罗砚却将他唤住:“适才说的那起命案,我听着觉得蹊跷,全兄不如详细说说。”

  全尔同正觉得自己像没头苍蝇,捏着两张泥金帖不知去哪里。难得罗砚肯助人为乐,于是复又坐下,将华安家中的惨案细细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此案有三大疑点。”大理寺主判天下疑狱重案,罗砚作了两年的大理寺少卿,断案眼光自然比全尔同老辣许多。

  “首先,华安既是守门老卒,自然要按时当值。凶徒为何不能趁他当值的时候潜入家中,而要花力气仿造一张泥金帖诓他出门?

  其次,泥金帖既是假冒的,华安到了梅园必然就会知道受骗。昨夜他是去了花枝巷,可是也很有可能直接回家。设计的凶徒如何能确保他当夜不回家?

  第三,但凡凶杀,不过就是为仇,为情,为财三种。一个深居简出的妇人,一个七岁大的孩童能与何人结仇?刘氏年近五旬,也不太可能是情杀。一个老卒家中又会藏着什么财物?”

  全尔同点点头,他确实不知道这三个问题要如何回答。罗砚也眉头深锁,手指微屈在桌面上笃笃敲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着提出:“那华安素日为人怎样,身手如何?”

  “难道你在疑心一个连腰身都直不起的守城老卒?”全尔同不觉失笑。想起他问讯时,华安那迷迷瞪瞪的神色,那佝偻的腰背,一戳就倒的样子,凶手无论是谁也不会是他。“他在右骁卫下看守城门已有十年,同袍都道他为人本分老实,甚至有些好欺。平日无事至多是去喝喝烧酒,宿个暗娼,没有其他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