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尔同道:“既然听见响动,你竟没有去瞧一瞧?就不怕是隔壁有人出事?”
秋蓉掩嘴一笑:“平时又不是没听过这样的响动,谁知道这回竟出事了。”其他几个小婢也忍不住吃吃偷笑。
全尔同起先还不解何意,听柳娘两句解释后,不禁面上一红。原来青兰等人虽是殿春阁里的婢子,却也是红香园里二三等的姑娘。有时被嫖客看中,或自己动了心思,也会在房里接客。所以秋蓉听见隔壁响动,只道是青兰又有了生意,翻个身就以被拥头继续好梦去了。
合欢茶
罗砚被请到红香园时已是华灯初上。
往日这个时候,殿春阁里已是莺歌燕舞,风光旖旎,如今厅内却只坐着垂头丧气的全尔同和面如冰山的斛律北河。旁边两个小婢也是耷拉着头,战战兢兢的。
“悲夫悲,朔风紧而青兰折。”他不胜唏嘘地摇摇头,“全兄可有问出什么?”
全尔同将香芍和几个小婢的话重复了一番,又说查问过了,负责看着华安的小兵说,一大早有个漂亮的小娘子来找华安,认了尸体以后说正是青兰。当时小兵还笑他又有艳福,华安也不多言语言,还像平常那样盘腿呆坐着。不想下午两个小兵手痒想赌钱,华安好声好气的说你们只管去,自己只老实呆在屋里,又拿了一吊钱塞给他们。小兵看他一副蔫样,也没有多想。哪知他们前脚去赌坊,华安后脚就跑到红香园里闹出事情了。
“如此说来,早上青兰去见的的确是华安,华安也说他是被香芍娘子邀来的。然而香芍娘子称自己并没有这样做。他们三个中必有人一说谎。”罗砚沉吟道。
全尔同点点头:“我倾向于香芍娘子并不知情。如果是她要约华安,大可不必派正在病中的青兰去传话。应该是青兰私自去见华安,并假托是香芍娘子的意思,将他约到这里。既是青兰所约,自然也可能告诉华安自己住在最里间。所以华安在内厅稍坐片刻,就支开粉桃潜进青兰房中。他们为什么会见面,又为什么起争执导致青兰被扼死,我想大约与青兰房中的泥金帖脱不了干系。不知罗兄以为如何?”
他抬起头来发现罗砚正笑微微冲自己缓缓摇头,只当自己推断有错,更被那种狐狸式的笑法笑得心中发麻。干咳两声,正要询问,却听罗砚不知是真是假地赞道:“全兄果然俊才。可惜历来都是投笔从戎,武官是瞧文职不上的,否则我倒真想保荐全兄来大理寺作个寺丞、主薄。”
全尔同面上一红,自然谦虚两句。他倒也觉得经过这几日折腾,只知练兵习武的自己居然也渐渐能将疑团理清了,不觉心头一热有些得意,加上刚才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口里焦渴起来。手边的茶盅半空,他又不惯让人服侍,自己提起一旁的青玉梅花壶要注水,发现竟也空了。倒是靠边的梨木长条案上还有一只粉地描金莲花的凫式壶,他也懒得叫那两个小婢,自己转去提起壶来倒了一杯。这壶里的茶汤已凉,颜色暗红色,却带着股特别的甜香。他想也不想仰起脖子就要牛饮,却被小婢一声娇呼拦下了。
“万万使不得!”说话的是那个叫叫粉桃的小婢,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些焦急,又带了点淘气的笑意。
全尔同只道她是指茶汤已凉,道了声无妨又要饮。
粉桃急道:“全军爷,那茶等闲吃不得……就是要吃,也吃不得这一海的。”
全尔同一愣,看看手里的茶汤似乎也无异样。罗砚在旁笑道:“怎么,莫非红香园的茶还有吃不得的?难道有毒不成。”
“毒是没有,可这是合欢茶……”粉桃说着便红了脸,手捻着裙带解释道,“这茶是教人,教人想做那事的……”
原来红香园既是妓馆,自然也为嫖客准备有一些催情助兴的妙物。带有异香,饮后能动春情的合欢茶颇受一些文人欢迎。此物性淫,妓馆里用时往往煎上一壶,待凉时倒上一点,再和以其他香茶,就足以让人飘飘欲仙。香芍娘子眼高于顶,寻常入幕之宾难得能攀上她一条裙带,倒并不常用这合欢茶,只是按例准备一壶就这样随意搁着。
全尔同大为羞赧,连忙将手中茶汤泼到一旁的梅桩盆里。斛律北河也有些忍俊不禁。
罗砚笑了笑,忽然问道:“今日午后这茶就搁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