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开喜在她身旁坐下,虽然心知肚明自己比她年长许多,仍入境随俗,喊老人家一声婆婆,反正只当是个姓名称呼,毋须纠结于吃亏或占便宜,她笑靥可爱:“谢谢您收留我们。”
“只喝汤不够饱吧,晚上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婆婆轻笑,双眼眯成了缝,眼尾笑纹明显,声嗓慈爱道:“你大哥带着两个孩子,万里寻亲,应该很辛苦吧。”
猋风满口胡说八道,婆婆却深信不疑,开喜都有些罪恶感了。
“婆婆,魔境里怎会有日月更替?日与月,不是都留在上界了吗?”开喜指向眼前天际,那方比拟夕照的落晖。
她一直对此颇感困惑,偏偏猋风非本地魔,-问三不知,难得有婆婆能请教,自是脱口求解惑。
“那不是日,它名唤招阳,你看见的月也不是月,而是幻阴,它们全是魔主大人为我们造出来之物,若无照阳幻阴,魔境怕是连根魔草都长不出来。”
忽而一阵风势呼啸,开喜的羽裙被吹得翻腾,见她伸手压裙摆,婆婆又说:“这样的风,偶尔降下的雨,魔境里的这一切,皆是魔主大人赐予。”
法力挺高强的嘛,能维系一境的日月交换、自然变化。开喜心想。
“常听老一辈长者说,魔境这儿呀,千万年前更不易生存,弱肉强食,想活,得凭运气……”婆婆所言的往昔,太过遥远,就连婆婆自身,也未曾亲眼目睹,现下说的,亦属口耳相传那一类:“重浊之息,虽对魔族无损,却给不了食物,强的魔还有弱小的魔能吃,而弱小的魔呢,喝不了熔岩,啃不了硬晶,只能虚弱等死。”
开喜听着,爱读话本子的她,仅靠三言两语的凭空想像,便能勾勒那幅魔境惨况。
若天地裂开之前的景象,称之为战场,随全数重浊坠地的魔境,又该如何称之?
战场中的炼狱。
远比身处上界,更贫乏、更艰辛、更处处危险,遭天舍弃的炼狱。
连一丝阳光,-片白云,-瞬凉风,都吝于给他们。
“直到数世之前的二代魔主大人,倾自身之力,为我们造招阳、创幻阴、阻熔岩,现今的魔境,不知会荒芜成什么景况,教人难以想像,也更不敢想像……”每提一遍“魔主大人”,婆婆眼中全是敬爱眸光,不难瞧出她的真诚感恩,发自内心。
“婆婆,现任的魔境之主,是不是一个容貌姣好、五官精致,老穿着红裳的年轻男子?”
“年轻倒是没错,可容貌姣好、五官精致就不至于了,我曾远远见过一回,真真可惜呐……”婆婆摇头轻叹,面带惋惜。
开喜愣了愣。莫非是自己料错“本君”身份?自称本君,也有可能只是自家家里的习惯,不代表位高权重,直至婆婆又补了一句:“他身旁的腾,还威风凛凛些。”
腾,多熟悉的名字,不正是那日红叶池畔,大啖独角蛇的魔物坐骑吗?
果然她们所讨论的,是同一位。
他长那副俊美好看、诱人偷窥入浴的俏模样……却换来魔族眼光的一句“真真可惜了”,这里的审美观,究竟扭曲到什么地步?
那她和破财在婆婆眼中,妥妥也是两只干瘪丑娃了。
“魔主大人的尊名是?”开喜颇好奇。
“魔主之名,我们不能随意喊,那是玷污、是大大不敬。”村民婆婆一脸紧张惶恐,连她膝上蜷着的毛团,仿佛也颤了一下。
“您悄悄说,我偷偷听,就不算随意喊了呀。”开喜自有一套胡诌本领。
魔族单纯好骗,不敌她奸巧,闻言想了想,颇觉有理。
婆婆将开喜招至面前,凑上嘴,神神秘秘说了,声量小到开喜须暂闭其余四感,仅专注于听觉,才能听个明白。
“真是令人不快的名字……”开喜听毕,忍不住嘀咕。
忧歌、忧歌!她是喜,他是优,两人名字完全死对头。
亏她还想看看他笑起来,倾国倾城倾天地的妖孽模样哩。
村民婆婆忙阻止:“傻孩子,不可以说这种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开喜险些同婆婆说着“童言无忌”这四字,距离她太遥远,不过理智挂帅,她没有反驳,学着说错话的孩子,吐吐舌,装装无辜。
“魔主虽看起来弱不禁风,不甚强壮,但依旧与数代魔主一样,为魔境司掌日夜,并整肃乱源,替我们铲除不少凶暴魔物,我们才有平和生活能过呀。”婆婆再度露出感恩神色,若魔主在现场,她八成会行五体投地之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