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企图将定身灯用在我身上,想揭我面具,我已经迁怒过了。”
糟糕,她一时忘记取回定身灯,果然发生憾事,破财这小笨蛋,真有蠢胆,居然做了!
“他得逞了吗?……不,我是说,跟个孩子较真,实在没必要,骂他两三句、罚他墙角站站、饿他一两顿,就足够了吧。”现在替破财求情,算不算太晚?
狩夜未作回应,沉默之金,倒是开喜抽了口凉气,想到更糟的情况:“……他不会在揭你面具之后,还说了什么,嗯……不得体的话?”例如,没想到你长这么丑,难怪要戴面具——这一类的。
按她对破财的了解,这可能性……忒大呀!
她开始要担心,破财崽子是死是活了。
隐藏于面具后,似乎传来一声咕哝,开喜听得很不真切,但勉勉强强仍能分辨,正诧异间,狩夜又似风刮走了。
咦?她应该没有听错吧,刚刚……狩夜是在笑吗?
【第六章 舍身】
狩夜没有骗她。
一个时辰过去,原先冷若霜雪的身躯,逐渐恢复暖热。
吐纳渐沉,益发清晰,像是正常人该有的熟睡模样。
开喜一直看着他,这些点点滴滴的细小变化,没有逃过她双眼。
神寿活了这么久,看过亿万凡世多少更迭,她绝非无所知的驽钝之辈,她已经隐约猜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究竟为何。
这是“舍身”。
舍己之身,换广阔无垠之境,一方温暖光华,一寸仿月光辉,一场淋淋细雨,一阵梢梢清风,以己身所有魔力,换众魔安身立命。
村民婆婆曾说,魔主为他们造照阳、创幻阴,让他们能在此境,安稳生存。
可魔族,向来只懂破坏毁灭,不若神族天赋,多以创造诞生为主。
这是打自血脉间、与生俱来的差异。
要一只魔族去种活一株花,不如叫他去轰碎一座山来得容易。
本非创造之族,要在这里维持日与月、阴与晴,周而复始,是一件多艰钜、多异想天开的事。
即便魔力再强大,耗尽之日,终会到来。
一日耗尽……
此时,忧歌张开赤眸,醒了过来。
“握着我的手干么?”他噪仍沉,一眼瞧见,被她裹在双掌里的右手。
很暖,属于仙界喜神的仙泽以及她嫩肤的体温,传递过来。
他并不是要提醒她放手,相反的,当她正欲松开十指,他反手握住她单荑,不容她撤回。
她试图抽了抽手,不敌他握力,醒了之后,就有力气欺负人哦?
“你这样会死的。”开喜从来藏不住话,直接说道,也不管突如其来一句话,他有没有听懂。
忧歌默了默,见她一脸稚嫩棘却严肃,娃娃脸配上老成眼神,相当违和。
他当然听懂了。
尤其,淡淡瞥见胸口摆放的蚊眼蓝晶,知道自己魔力流离的情况,被她瞧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不说话?”现在是保持沉默的时候吗?
忧歌扯唇一笑 应该说,只是神情谈淡变化:“要我说什么?是,我知道我会死,所以呢?你想劝我?
不是想阻止我?”
“你们没有其它方式吗?非得用这种……以命去换命的狠招?”
以他一人之命,去换所有人的命。
“不然请喜神天尊赐教,照阳与幻阴,应当如何维持不灭,在这个永无日月之境?”他用以请教口吻,嘲讽一回。
开喜怎会知道,日出月落此等小事,她从来不管,在上界,这些根本不成问题。
早上睡醒,灼灼太阳当空照,一日之计在于晨;晚上入睡前,推开窗,便有满天星子及一轮皎月入睡,这些景致,天天着得见,习以为常。
在魔境,却是求之,而不可得。
“无中生有,本就该支付代价。”他轻哼道,同时松开她的手。
步下水玉大床,他动作熟稔,褪下睡绉的衣袍,取来另外一件同色红裳换上,一侧的银盆,感满无根水,他一个手热,水即变得温热,供他简单盥洗。
“过来替我梳发。”他丢给她一支蜥骨篦,使唤得很顺口。
“……我看起来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吗?”她嘀咕,心情还悬在前一刻,总觉得他这种豁出性命的魔,实在不该有这般轻松无谓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