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才陪着他回到了,甄臻躺着的房间里。楼上滴水,楼下汪洋,他们也实在是无处可去了。曹琛很希望云铎能在这儿睡一会儿。手机没电了,窗外一片黑,早不知今夕何夕了。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们俩都精疲力尽。
妹子依旧在床上安静地熟睡。
屋子好黑,她的面孔反而雪白,那种白很好看也很诡异,仿佛是一切生命能量燃烧殆尽之后的白茫茫,一无所有。
红色的蜡烛,照得她的长发闪闪发光。
她身上盖着曹琛那床昂贵的湖蓝色锦缎凉被,四角坠曳着浅银色的流苏。
甄臻一动不动地平躺着,胸口连微弱的起伏都欠奉,整个人唯一有点儿血色的就是她干裂的唇。这样的甄臻,真的好像故事里被诅咒的小公主。
她已经在城堡里沉睡了一百年,只等着她的心上人出现,用轻柔的吻唤她醒来。
楼上的雨水打到各种材质的盆子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窗外狂风怒号,暴雨如注。
云铎站在二楼都能听到一楼流淌的水声。
这世界如同天崩地裂。
唯床上的甄臻,安静柔美,恍如月光。
那一瞬间,云铎突然就不在乎了。
什么创伤应激,什么难以降落,什么前途责任,什么满心愧疚。
看着这间自己从小长大的屋子,看着里面那抹喜烛似的暖光,看着床上濒死而美丽的妹子。
云铎莫名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他慢慢地走到甄臻的床边,拉起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长久地闭着眼,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曹琛:“哥,你说,咱们还能为她做点儿什么?”
曹琛苦笑了一声:“要不求求海神娘娘?”
云铎回过头,认真地说:“好。”
曹琛“草”了一句:“你不是共==产==党员,无神论者么?”
云铎赧然地笑了笑:“我只是她的亲人……嗯……只是……”
☆、合理怀疑
后来云铎一直抱着甄蓁,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海神,妈祖,各路神明,给妹子留条活路吧。活路就好,哪怕有点儿什么……后半辈子我养着她都行……真的是留条命就可以啊……千万,千万不要带走她啊……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久到云铎觉得自己手脚都麻了。
曹琛朝云铎伸出手:“放下她吧,你歇会儿。她睡着了,真的,你把她放下她也不知道……”
云铎木木地摇了摇头:“我觉得,只要我搂着她,他们就带不走她。”
曹琛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行吧。我看您抱出一朵花儿来。撑不住的时候叫我啊。”说完,他自顾坐在了小沙发上,开始打盹儿。
云铎就那么抱着甄蓁,看着甄蓁,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怀里妹子的心跳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的神志都有点儿模糊了。
云铎慢慢地闭上了眼,他跌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十八岁的甄蓉在他身边翻了个利索的跟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说自己前程似锦,这世上还有好多好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漆黑的海面,翻涌的海浪,绝望挣扎的少女朝自己伸出了雪白手……那是蓉蓉的手……那是蓉蓉的手……云铎努力地想拉住她,可是自己的手和甄蓉的手永远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一个巨大的海浪拍过来,那只手就不见了……
有个怨毒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不去:你为什么还没死?你为什么还没死?
瓢泼的大雨里,海边庙里那个宫妆彩扮的美人儿,从黑暗中朝他走来。她稔熟地推开了院门,踏上了楼梯,推开了房门,一步步地一步步地朝着他,哦,不,是朝着他怀里的甄蓁走了过来。
她向她伸出了手,苍白的手指,血红的指甲。
云铎抱枕甄蓁,狼狈地躲闪。
一个霹雳照亮了屋子,那个宫妆的美女分明长了一张林菀的面孔!
她阴森森的:“把她给我……把她给我……”
云铎觉得自己被捆住了一样,跑都没法跑,挪也挪不动。
他只能拼死地搂着甄蓁,慌乱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林菀的声音像只吐着芯子的蛇:“孩子……你……不是应该……和蓉蓉……埋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