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再说起来,来来去去也不过是那么多已然定性的旧事。
“可是我觉得这种人生挺好的。”说起这位传奇人物,柳画心总归是有点失落的。
“剑魔”名响,却总感觉不应该是和他相匹配的结局。
方敛鄙夷地瞥她,“死心吧,你没人家的天赋。”
要在以往,她肯定要反驳他“天生奇才”和“一意孤行”总得有一个像,可现在,她连这话也不敢说了。
“你说他对纯阳,是什么心情?”
是恨,是爱,还是亦爱亦恨?柳画心在心里一一回答自己,又一一推翻。
每一种回答都不够深刻。
纯阳之于谢云流,当是永远都无法消解的印记,即便痛恨入骨也无法消解。
可他对纯阳又明显是抱有深厚情感的,那种深刻会比恨更深入骨血。屐痕印雪太浅,连刀斧凿石都嫌不够刻骨铭心。
人最难以名状的感情,恰恰是最难忘却也最难放下的情怀。
“……我想在谢师叔心里,纯阳依旧是他的家。”方敛盯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说道,“若非如此,当年各门派元老被囚烛龙殿,谢师叔又怎会出手相救。说起来,那是我师父最后一次见到谢师叔……”
此后真人不现江湖,但一眼仿佛已经足够。
“有家不能回是怎样一种感觉呢……”柳画心刚才清醒了才发现车内唯一一只火炉靠在她脚边,难怪方敛会觉得冷。
她却被火炉烤得有点儿热。
“我不冷了,你把火炉拿过去吧。”柳画心稍微转了转身子,一条胳膊搭在窗棂上,有微风从外面吹过来。
方敛看着她,却没动。
良久,才神情凝重地翕动嘴唇,“画心……”
听见他喊她,柳画心一边把碎发捋到耳后一边用眼角瞄他,“干嘛突然这么恶心兮兮的?陪我下山委屈你了?”
被她打断后,方敛刚刚下定的决心便又动摇了。
“……还挺委屈的。”他把头靠在车厢壁上,脑后的系带来回晃动。
“你有事别瞒着我,我会打你的。”柳画心撇撇嘴,重新把头扭过去。
地上的雪化了一些,但这还不是今冬最大的一场雪。
再过约莫半个月,怕是就要彻底封山了,到时候想和山下来往就要等开春。
“你以后别再打我了,打死我就没人给你煲汤喝咯。”
“放心,打不死的,会留一口气。”她欣然道。
“我在汤里下毒。”方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唱着反调,一双因为长年清理药材修整植物而满是老茧的手摸到胸口,那里硬硬的,有一封信。
他今天下山,是要送信的。
第173章 别怕
夜市上人头攒动,柳画心在纯阳待了好多年,鲜少下山,现在竟有些受不了闹市的嘈杂。
方敛见她确实头疼,只能让她等在一片空地里,“那我去给你排队买吃的,你别到处走。”
“我去哪到处走……说得好像我有多动症似的。”她推了他一把,“快去,买完我们早点回去。”
“别走开。”方敛似乎很不放心,千叮万嘱。
借着人多的势头,他先稍微绕远找到信使把身上的信件投出去,然后才去排队。
长安城最好吃的红烧肥肠有两家,其中一家靠近信使驿站,他是特地来这里。
排队的人太多,柳画心很快就看不见方敛在哪里了。
她今天心头不安得厉害,越是往山下走,不安感就越强烈。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不该让方敛带自己下山。
柳画心望望长街尽头,一排灯笼如星海,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寻常。
她只能盼着方敛快点回来。
想了想,还是忍着被吵嚷的头痛挤进人群,往红烧肥肠摊子的方向走去,在人声鼎沸中艰难地喊着他的名字。
“方敛……”
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鼓声,闷闷的声响顺着地平线传递颤动。
今晚有活动吗?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高,柳画心却觉得头疼越来越厉害,身上也仿佛越来越烧,头晕目眩得都快看见星星了。
方敛这混蛋到底在哪?
她拼命踮起脚,终于在一群黑压压的后脑勺里面找到了一条浅蓝色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