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
柳画心刚在惊讶谁把她的心声说出来了,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话不是她说的。
声音却意外地熟悉。
她猛地回头,看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这边跑过来,一边在人群中间穿梭一边高声喊着什么。
那不是鼓声。是脚步声。
为首的人是柳家的管家,四年不见,却毕竟面对面生活了十四年,她还是不会忘记的。
“方敛!”她果断回头,顾不得嗓子发干,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高声扯得生疼,她只是拼命地喊,想让他注意到她。
站在摊子面前的方敛耳边全是炒菜的滋滋响声,一片交杂的噪音之中他好像听见柳画心在喊他,他回头找了半天,果然看见她在往这边挤。
方敛皱皱眉,挤到这边来干嘛?摊子这里油得要命,炒菜的油星好几次溅到他身上。
方敛想了想,回头大声喊道:“别过来了,我这里快好了!”
不过她没有反应,还是焦急地向这里挤,他们中间隔了起码七八米的距离,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
柳画心快疯了。
她身上没什么力气,步子也软绵绵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更是熏得她眼前发花。
可是身后那帮子人可是矫健得很。
“方敛……”
她的声音也跟着淹没在人群里,管家很快带人追上她,无谓的争执中路人纷纷闪开了一小片空地,然后只是看热闹。
“小姐,您迟迟不会信,也不回家,老爷和夫人都急坏了,寻思再不见人就上……”
“闭嘴。”她冷冷地看着管家,制止他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她丢不起这个人,纯阳也丢不起。
管家不卑不亢,低眉顺眼地恭请她,“小姐,回家吧。否则老爷会做出什么事,谁也不能保证,我们也只是听从老爷的命令而已。”
“给我一点时间……”
“小姐,您在外面玩了这么多年,也该玩够了,夫人想您想得天天睡不好觉呢。”对方没让她说完,从管家身后走出一个神态语气不容抗拒的女子。柳画心也认得,是母亲身边的侍女。
她闭上眼,觉得全世界都在疯狂地冲她喊叫。
“我说了,给我一点时间……”
至少不能现在就把她带走。之后回去,除了被锁在家中安心待嫁,她还有机会出来吗?
侍女的语气却不容置疑,“小姐,您自幼顽劣,现在还是听夫人一句吧。三从四德,女子本分,平常人家都送姑娘家去秀坊学艺、入花谷习医舞墨,我们家的老爷夫人开明,不阻拦小姐舞刀弄剑,但女子长大不从夫,于理不合,于情更是不容。邻家的晓姑娘一年前从七秀坊回来,亦已成婚,如今马上便要为人母,但夫人每每提起小姐,便……”
柳画心像根没有感情的木棍儿,杵在寒风中看管家的低眉顺眼,看侍女的垂泪神伤,看家丁们的捶胸顿足,仿佛在看一场戏。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柳家为什么会知道她今天下山?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
为什么?
每质问自己一次,身体的温度就好像凉一分。
来往的人群将他们隔离又包围,如同绕过石头的水流。
“我不走……”她喃喃地自言自语,其实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能不能……不跟你们走?”
并不知道该问谁,也不知道谁会来回答。
柳画心摸向腰间的佩剑。
“小姐。”管家见她摸剑,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对身后的家丁一挥手,众人便悉数紧张起来,进入备战的紧绷状态。
她只能苦笑:“带死的回去也可以——这也是我爹的命令?”
“老爷说……”
“说什么?你家老爷姓甚名谁,吩咐你们当街欺负一个小姑娘?”就在他们僵持的时候,一个青年从天而降挡在柳画心前面,愣是把她和管家剑拔弩张的状态打断了。
管家也一愣,“你是什么人?”他看看柳画心,又看看面前嚣张的青年,“你是小姐的朋友……”
“你都不告诉我你家老爷是什么人,凭什么要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你知道了我是什么人就告诉我你家老爷是什么人吗?如果你先告诉我你家老爷是什么人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人。”青年说绕口令一样冒出一串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