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顿时流下眼泪,那男人啧了自己的女人一声,然后又腆着脸对孙牙婆道:“这半串钱还不够打一斤酒呢,一串吧,这丫头长得可水灵,等将来长大卖给大户人家当妾室,可以值好多钱。”
“好吧,那就一串。”孙牙婆往车子里大喊一声,“大丫,来把你的新妹妹抱上去。”
就见马车后跳出一个七八岁的青衫女童,熟门熟路的牵起那小女娃,小女娃当然不肯,马上躲到母亲背后,青衫女童却也是看多了,直接走过去,抱起人便往马车去。
小女娃的哭声传来,“不要,不要,招弟要娘……娘……”
那女人眼泪簌簌而下,但看男人一脸不耐烦,却也不敢哭出声。
孙牙婆让两人在女娃的户籍纸上盖上手印——那户籍纸从此不再是户籍纸,而是女娃的第一张卖身契。
一切手续完成,孙牙婆拿了一串钱给男人。
男人在手上抛了抛,“等会去打两斤酒,再买半斤肥肉,好吃点油,你啊,下回争气点,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却老生女儿,那不是触我霉头嘛,要是再生女儿,小心老子不要你。”
那女人满脸是泪,却不敢反抗。
白苏芳看得来气,但又不能说什么,卖女儿在东瑞国合法,骂老婆在东瑞国也合法,老婆生不出儿子被夫家休弃,在东瑞国更是合法,她就算气到爆炸,也没立场去指责一件合法的事情。
去追问男人“你不心疼孩子吗”,当然不啊,看样子他不是第一次卖女儿了,只可怜那女人,跟了这么一个人渣。
这种事孙牙婆看多了,根本不放心上,把新的户籍纸收好,这便转头对上柳氏跟白苏芳,“刚才待慢了,大姑娘是要卖了自己吗?”
这两母女长得有八分相似,穿着都是一身补丁,头发也只是以木簪束起,鞋子都脏污得发亮了,看样子是穷中之穷,这种多半是要卖女儿给儿子娶媳妇。
孙牙婆打量起来,大姑娘长得不错,眉毛浓,修一修眉形就出来了,鼻子长得巧,嘴角弯弯,不笑也像在笑,这种脸讨人喜欢,就是皮肤太差了,一点光泽都没有,这就是长年吃不好才会这样,整个人粗手粗脚的,优点是已经是大人了,是现成的人力,买给商户当丫头,或者养个半年,把头发养光泽,皮肤养好,再卖给富贵人家当妾室都不错。
柳氏听得孙牙婆问,连忙摇手,“我们不卖女儿,我们要买个丫头。”
孙牙婆心想,这肯定是倾全家之力来给儿子买媳妇吧,她车上倒有四个年纪差不多的,只不过以后要在这乡村野地生活,也不知道那些丫头怎么想,想想便朝马车喊,“凤子,招财,进财,大花,都给我出来。”
白苏芳就看四个丫头一个接着一个跳下车,穿得都很朴素,但却整理得十分干净,神情忐忑不安。
“大姑娘,我车上就这四个合适些。”孙牙婆介绍自己的几个人,“这个叫做凤子,哥哥要娶亲,爹娘为了凑聘金,便把她给我了,老家是种田的,别看她个子不小,务农却是一把好手,下田翻地都会,也不怕日头晒,夏天照样能做。
“这招财跟进财是姊妹,老家卖豆腐,因为她爹生病,她娘才把女儿让给我,虽然没下过田,但家里活计都能做,砍柴、提水这些重活也行。
“这个是大花,我孙牙婆讲的是信用,也不想骗人,这大花已经嫁过人,是让丈夫给卖出的,如果大姑娘只是要个帮手倒是不妨,大花能下田,能干家务,但若是要给兄弟当老婆,这大花是不行的。”
就见那大花低下头,一脸委屈又羞惭。
柳氏把白苏芳拉到一旁,“芳姐儿,你倒是瞧瞧,这凤子好,还是招财、进财好?”
“我瞧着大花好些。”
柳氏大惊失色,“你没听牙婆说那大花身子破了吗?”
“我们是给弟弟找人去照顾他的,又不是娶媳妇,身子破不破有什么关系。”也不过就是一张膜而已。
“娘这不是想着考完举人,就给你弟弟收房嘛,这样读书生娃两不耽误。”
“娘,我们家穷啊。”白苏芳哭笑不得,这问题她们明明讨论过了,“女儿算过,那些钱真的只够上省城跟上京,再多就没了,您若是觉得挪一些先娶媳妇无妨,那弟弟进了京就得住差一点的房子,女儿就在客栈工作,那贵的地方跟便宜的地方可是差太多了,上房安安静静,要什么有什么,一般房间就邻着大堂,从早上吵到深夜,饭菜味道还一直飘进来,这要怎么读书?我们家可没钱让弟弟再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