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大齐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
高戎战事告捷,不过七日,千里之外的京城快马加鞭传来圣旨,中常侍薛吴挺直背脊站在练武场上高宣圣旨,圣上宽宏,罗州减免三年赋税,战死沙场者慰五金,伤残者三金。
数万将士听言后匍匐在地上热泪盈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芜岚伫立在一旁,浑宏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她想,这诺大的感恩涕零之中,可否有阿爹和长兄一席之地?
练武场上的将士逐渐离去,夜幕上没有一丝光点,目之所及,苍茫茫的草原上也不见一物,呼呼的风声从她的耳旁呼啸刮过,夜雪开始从天空降落,一片片停靠在她的发眉上,肩上。
回首驻望,她十三岁参军,手染了无数鲜血,这心早已该当坚石。可心中总怀着一份热忱。
她心寒于到最后齐帝也不曾提起父兄出殡一事。
林家数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不畏生死,到头来,竟是白负了这忠。
此时不知何人又吹起了羌笛,悲凉落寞,空远悠长。凛冽的风继续刮着她的脸庞,她的手脚冰冷僵硬,像是沉在了冰点里。
回头望去,营地篝火熊熊,账内也逐渐点起了油灯,影子穿梭在白色的牛皮大帐上,巡逻的士兵井然有序围着营地走了一圈又一圈,罗州军营是她最后的守望。
可是现在?
阿爹,大哥,这条路真的是对的吗?回顾赤子之心的十多年,她第一次感到了怀疑。
“林芜岚。”
来者打断了她的思绪。
眼前的男子一身黑色戎装,去了凤翅盔,黑发高束,两鬓发丝却又有些草乱,却见面廓柔和,眉眼狭长,且有些风流之意。芜岚明白这等男子是永远不会属于边疆的。
身旁的骏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一手勒住马缰绳,未等到她的应答,他又再次开口道:“中郎将林芜岚。”
“作何?”她皱紧了英眉。
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有些疲惫和沙哑:“北部余孽已经剿除大半,哈尔赤弃甲而逃,我命一小支铁骑精锐部队追去了。”
“哦。”芜岚有些恍惚,沉了一口气,再睁眼时一片清明:“失礼了,殿下,烦请殿下下令让北部的兄弟也先回来吧,这冬日里哈尔赤再往草原深处去恐怕也活不过几日了。”
她起步欲走,他急忙拉住她的手臂:“林霍将军…”
仰头见他浓眉皱起,眼神急切,很少会见到这样的他。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胸中实在苦涩,没有太多话要言明。
“你受伤了。”她顺着他的手臂看去,臂间扎着白色绷带,隐隐透露出血迹,芜岚眼疾手快就要将绷带拆去一探究竟。
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一手覆其上:“小伤无甚大碍,肖苇已经帮我包扎好了。”他躲开了她。
她实在累极了,也不想求证伤势如何,讪讪的收回了手。
“再说…“他也不过认真了半刻,芜岚猜他要说些胡话出来,可他只说了两字便沉默了下去,她恍然明白这已经不是五年前的九皇子了。
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面上却无言无语。
“末将还有事,先告退了。”她躬身作揖,缓缓转身。身后的人仍旧不发一言,她自嘲一声加大步伐疾步离开。
九皇子虞述五年前派遣至罗州任司隶校尉,监察军中事务,来势汹汹,却不过是无权的虚职。
就算是身处于边疆的百姓都知道,九皇子虞述是齐帝南下荆州时宠幸的歌姬江雨筠所生,只是诞下皇子后,江氏因身体不济,香消玉殒。
齐帝为了皇子的身份好听些,其母指配于从正三品尚书令刘复大人作义妹,尚在襁褓之中的九皇子交于皇后抚养。
皇后长年病中,处处随着九皇子的意。遂九皇子不学无术,整日呆在乐理局之事,众人看在皇后面子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是传到皇后耳中,被强行带回寝殿,九皇子也是换个法子,把乐理局的班子干脆直接搬到寝殿之中,其实质不过是挪了个窝而已。
这二十年来过得也算顺风顺水,却不知被谁暗中参了一本,传至齐帝耳中,称,九皇子虞述已至弱冠之年,不务正业,靡乱后宫。
齐帝这才想起还有这个皇子,谗言佞语再一入耳,九皇子就被押上了去罗州的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