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之轻缓道:“夫人若能坚持服用,自然是有用的,但这药主调理,若真要完全医治好,只怕还得夫人自己放开心怀,接纳这人间五味。”
韩岱明白他话中深意,好一阵千恩万谢,这才让顾全送他们离开。
顾全引着他们出府,行至回廊的转弯处,一个粉色碎花着装的女子匆匆走来,她低着头,手中端着托盘,一个不留神与顾全撞个满怀。
女子手中的托盘被迫扬起,连带着盘中的碗飞起,眼看着那碗就要落地,顾全一个弯腰,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女子长长松了口气,满脸的惊惶淡了下去。
寻梦记得这女子,正是宴饮那夜训斥人的粉衣女子。
顾全将那碗放回托盘,呵斥道:“桃红,你老是莽莽撞撞的,冲撞了上卿怎么办?”
桃红立即告罪:“顾管事恕罪,可这是夫人要的东西,若是晚了……”
她说话急切,眼中似有恐慌。
寻梦看她的反应,总觉得怪怪的,一时又分不清哪里怪,一直冷眼旁观的江玄之善解人意道:“左右无事,顾管事莫要过分苛责了。”
顾全闻言,从善如流地让她走了,转头又赔礼道歉:“二位受惊了。”
刚出太守府,寻梦便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侍女桃红有点奇怪?”
江玄之走在前头,随口问道:“哪里奇怪?”
“夫人要的东西,若是晚了……”寻梦品味着那句话,喃喃地分析着,“若是晚了又能如何?夫人还能吃了她不成?夫人那么瘦弱,顶多责备几句罢了,哪里用得着那般恐慌?”
江玄之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眸光牢牢盯着前面的一家医馆——仁心医馆。他偏头看她,墨色的瞳眸里隐有碧水流光:“或许,你要的答案在这里。”
两人将附近的医馆走了个遍,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打探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山阳郡医馆中的医工大多替太守夫人看诊过,但厌食症毕竟是不治之症,无人能治。太守夫人屡屡听着那些丧气之言,有时心灰意冷,了无生趣,不愿意看诊,有时又情绪激越,暴躁易怒,摔了一室的物件。
那些医工谈起当时的情形,讳莫如深,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诚惶诚恐。不过,刚才韩夫人情绪平静,并无太多波澜,寻梦感叹道:“没想到太守夫人看似瘦弱无力,竟如此激越。”
“压抑久了,难免需要宣泄。”江玄之面目沉静,并无惊讶之色,但他忽然定住了脚步,凝视着不远处。
寻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灰衣长袍的男子环顾左右,悄悄进了医馆。她蓦然一惊,怔怔问道:“那人……是顾管事吗?”
话音刚落,一向稳重的顾全便出了医馆,他手中拎着几包药,行色匆匆。寻梦正想跟上,刚踏出一步,手腕一紧,被江玄之拉住了:“还记得太守府,他接碗的那一幕吗?他武艺不弱,你跟踪他,定会打草惊蛇。”
这时候,若蓝羽在,倒是可以跟上去瞧瞧。
两人走进了那家医馆,江玄之疏离有礼地问道:“敢问掌柜的,刚才那位郎君买了什么药?”
那掌柜的正在分拣草药,闻言瞥了他一眼,想着那人是太守府的顾管事,生怕惹上是非,冷淡回道:“不知道。”
江玄之正要再问,寻梦却一把将环首刀压在桌案上,威逼道:“没见我们一身锦衣华服吗?阻拦官差办事,你是想去牢里住一阵呢?还是嫌命太长了?”
“……”江玄之一阵错愕。
那掌柜的被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药抖落在案,结结巴巴道:“他……他买了茯苓……茯神……人参……龙齿……”
寻梦不懂药材,疑惑道:“什么方子?”
江玄之淡淡道:“安神。”
他又问:“他何时开始买这种药的?”
“也就……近几日,十天半个月的样子。”那掌柜的被吓老实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天天来,也不知是怎样的重症……”
顾全行事怪异,韩夫人忽悲忽怒,自然引起了江玄之的怀疑,一时将太守府众人查了个遍,当然,他没有遗漏掉卫光,那个气度诡谲的男子。
张相如负责暗查韩夫人和卫光,江玄之和寻梦紧盯太守府,隔三岔五去府上给韩夫人诊脉看病,事无巨细,连熬药这等小事都会过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