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话说完,她已经站在了仲灵身边。
仲灵反驳道:“皇后殿下这般好记性,应当也能想起当日的情形吧?当日我告诉你寻无影是女子,让你向陛下告发,可惜你怕陛下会轻纵寻无影的欺君之罪,便存心要离间他们的关系。我投你所好,说出陷害寻无影行刺陛下的手段,你想也未想就应允了。至于我自告奋勇替你谋这一局……”
仲灵缓缓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迎上了皇后。
“你心中未必不想让我去,因为你同样不喜欢我,只是碍于明王迟迟不动我。刺杀陛下是何等大罪?若是我不慎失手了,你正好借机除去我,若是我侥幸成功了,你又能借机除去寻无影。无论此局成败你都立于不败之地,何乐而不为呢?”
仲灵靠近皇后,默默碰了碰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怕陛下龙体有失吗?万一我没收住手劲或是偏了偏……”
若她起了杀心,那陛下或许……皇后一阵心惊肉跳,不敢深想下去。她利用陛下对付寻无影,但从未想过害死陛下,正如三年前,她厌恶仲灵,利用刘济害死仲灵。不曾想,刘济耿耿于怀,与她这个生母疏远了三年。
当仲灵死而复生回到刘济身边,她不是没想过再次除去仲灵,可终究顾忌刘济。他好不容易重见光明,她不忍再伤他,选择了妥协退让。他不愿回宫,她便将仲灵带回宫。
她不信任仲灵,不信她会毫无怨恨,毕竟她曾经那样陷害她,迫得她跳河自尽。可仲灵与三年前不同,性情温良谦恭,从不忤逆她,唯一相似的便是,她仍然喜欢刘济。
她许诺刘济留下仲灵,便渐渐放松对她的戒备。可今日方知,此女心怀怨恨,步步为营,势必要置她于死地,甚至连陛下都不曾放在眼里。
皇后双目圆瞪,胸中思绪万千,迟迟不肯开口。
仲灵步步紧逼,眼神迷离,眸中似有烈火在灼烧。
寻梦站在仲灵身后不远处,隔着几步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涌动的气息,一种由恨意激发出来的杀意,仿佛达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皇后,仲灵所言可属实?”刘贤易沉声问道。
闻言,皇后缓缓偏过身,凝视着阶上的刘贤易,从容不迫道:“是。仲灵虽步步为营,但妾若无半点心思,便不会被她引诱了。是妾,一心要除去寻无影,是妾,陷害寻无影为南越细作,也是妾,谋划刺杀陛下一事。”
刘贤易慢慢扶着桌案站起来,身旁的赵同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抚着受伤未愈的心口,摇摇晃晃走下台阶,走到皇后身前,痛心道:“多年来,你在后宫弄权生事,排除异己,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朕敬重你,视你为妻。可如今,你竟敢将朕也当作你弄权的棋子了?”
皇后从未听他说过这些肺腑之言,一时眸中蓄泪,心潮涌动,但她偏了偏眸,平复心底波澜,镇定地对上他的眼眸:“陛下扪心自问,若非华家势大,有助于你的江山功业,你可还会敬重妾,视妾为妻?”
刘贤易眸光微动,并不作答。
皇后眼底的泪终究没眶住,如晶莹的丝线滑落下来。她苦笑道:“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陛下何必说得那般冠冕堂皇呢?王弗临终前,陛下不在,可妾在她身边。你可知她明明酸楚地泪眼朦胧,却还在强颜欢笑?你可知她明明很在意正妻之位,却还故作大方?你可知……”
“够了!”刘贤易动气地打断她,胸口的伤痕隐隐作痛,“她已经逝去,你何故旧事重提?”
“呵……”皇后忽然笑了,两行清泪尚未干透,面上已然绽开如花笑靥,“陛下气宇轩昂,丰神俊朗,让无数女子倾心,偏偏天性凉薄,冷酷无情。陛下既非良人,妾亦不愿如王弗那般虚耗光阴,唯有将一腔心思放在弄权生事上罢了。”
“你这是在怨朕?”刘贤易满心怒意,语气越发冰寒。
寻梦默默地环视殿内,暗自腹诽:我们这群人不会被陛下灭口吧?
她一点也不想窥探皇家秘闻,偏偏意外地碰到了,越听越觉得手脚发凉,连着脊背也窜上来一股寒意。袖袍下伸来一只手,在无人察觉的间隙,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源源不断的暖意从那人手心传来,她所有的担心与忐忑一点点散去。
她并未看他,他也不曾看她,但他们的手悄无声息地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