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宋不疑和沈涯安抚百姓,疏散人群,命江玄之和周晋查清此事,找出柴垛炸开的原因,自己和众诸侯则由卫士护送回宫。
眼见众人启程回宫,寻梦自告奋勇地向陛下请求:“父皇,我想留下。”
刘贤易脚步一顿,冷斥她一声:“添什么乱,跟朕回宫。”
“可……”寻梦还想争取,刘晞一把拉住了她,冲她摇摇头,那意思大概是说:父皇正在气头上,你做什么巴巴地往上撞!
寻梦顿时蔫了般不再说话,任由刘晞拉拽着走了。走出圜丘之际,她默默向后望了一眼,江玄之冲她微微颔首,眸光微润,隐含宽慰之意。
及至傍晚,宋不疑和江玄之等人回宫复命,众诸侯已经被刘贤易遣回驿馆休息,其余人也都被他挥退,宣室殿内只剩刘贤易和侍候在旁的赵同。
宋不疑安抚一众百姓,让他们各自归家,其中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沈涯清点死伤人数,除太常寺两名官员死亡,其余七名严重烧伤,三十六名轻伤。
刘贤易沉吟道:“死者置备棺木,派人送还其家,复追三年俸禄,赠杂绢十匹,烧伤者让医正对他们进行诊治,重伤者再酌情赠两石粮食。”
“诺。”沈涯遵命道。
“江卿,柴垛为何会炸开?”这事肯定不是意外,幕后定有黑手。
江玄之回道:“经令使验证,祭品中混入了银粉。”
“银粉是何物?”刘贤易不太懂矿物。
周晋抢先答道:“银粉是矿石中磨出的一种粉末,遇明火极易燃爆,燃烧后会留下一股呛人的气味。”
刘贤易沉吟着点头,又提出自己的疑惑:“祭品是在圜丘现宰的,祭祀前一日饲养于牢,由专门的小吏看管,祭祀前再次经过三检,照理是无法动手脚的。难不成那些人全被收买了?”
收买一个人还有可能,收买一群人难度有点大。
江玄之道:“从祭品的粉碎程度推断,动过手脚的是其中一头羊,从燃烧到炸开的时间推断,那银粉应该藏在羊的腹中,至于是如何藏进去而避开检查,臣也尚未弄明白。”
这个事故不算复杂,除去动机不提,他只需解开两个谜团,其一,是谁趁乱喊出那句“神明发怒了”,借机煽动百姓?其二,幕后之人是如何瞒过看管的小吏,将可银粉置入羊腹?
今日一番询问,他大致排除小吏被收买的可能性,所以幕后之人将银粉置入羊腹的时间只能是祭天前两日,如此一来又出现了新的疑问,比如一只活羊为何会吃味道奇怪的银粉?比如一只活羊吃下有毒的银粉为何没有中毒而死?
或许他可以让顾全买几只羊挨个做试验,顺带问问崔妙晗,让她从医术角度着手研究。
江玄之正暗自想着,上方传来陛下斩钉截铁般的声音:“江卿,此事交由你去查,任何官员你都可以调用,任何可疑之人你也都可以盘问,但务必在五日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五日的时间已经是刘贤易的极限,再过八日便是年节,若不能妥善处理此事,这个新年没法好好过了。
然而,这个年节注定不安稳。
当天夜里,章台路发生火灾,火光映红半边天,浓烟如蘑菇般往上窜。夜风呼啸,火势如龙,蔓延十数家铺子,嘶叫声此起彼伏,救火的脚步声连绵不断。
四更天,大火终被扑灭,繁华的章台路一边依旧繁华,一边尽是断壁残垣,漆黑的灰烬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道上横七竖八都是救火之人,衣衫破败,灰头土脸,分不清是百姓还是小吏,统统疲累得无力再动分毫。
京兆尹钱复清点死伤人数:四人死亡,三人严重烧伤,生死未卜,十三人烧伤。排查失火原因竟是某间药坊内两只雏狗追逐打架摔了一盏油灯,碰巧隔壁是一间油坊,火势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隔日早朝,钱复战战兢兢向陛下禀告此事。
刘贤易祭天时便憋了一肚子怒火,此刻又听闻这等噩耗,自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但这起火理由教他无力发作,他堂堂帝王怎么能与无脑的雏狗一般见识?
往常长安城这种天灾通常由京兆府全权处理,但今年祭天发生意外,百姓已然惶惶不安,刘贤易便从少府拨出钱财用以安抚受灾百姓,并让京兆府着手安排重建章台路。
下朝之后,江玄之神思不属地出宫,走到宫门口忽然蹦出一人,惊得他收回了心魂,那人扬眉冲他微笑,一身淡青色常衫,显然正要出宫逛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