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济温柔一笑:“好。”
这头归于一片温馨里,那头仍是一片愁云惨淡。
寻梦推着刘晞出来后,自顾自走进了那白绸飘飘的偏殿。父皇担心她哀伤过度,连夜命人在偏殿布置了灵堂,阿母已被置入棺中,停灵七日便会择地安葬。
寻梦郑重行了叩拜丧礼,然后走到棺前,失神地望着棺中人。
死者为大,刘晞也向寻母行了叩拜丧礼。他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良久感觉她熬成了一尊雕塑,不由咳了几声,可她毫无反应。他动了动手指,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可是她好像一点知觉都没有。他心知不妙,抓起她的手腕,隔着重重衣衫仿佛感受到她的冰冷,当即顾不得许多,摸上了她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差点哆嗦起来。
刘晞环顾四周,偏殿没有火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总觉得这偏殿冷飕飕的。他想将她拖走,但看她的模样显然行不通,便吩咐道:“怜心,速去拿件绒毛披风。”
不多时,怜心取来了披风。
刘晞亲自替寻梦披上,又扭着身替她系带子,状似自言自语道:“你这副模样,让人如何安心离开?”
此言一出,寻梦那失焦的瞳孔微微一动,仿佛瞬间回了魂:“你也要离开了?”
“父皇封我为齐王,如今众诸侯陆续离开,我也该启程去封地了。”刘晞神情认真,不再像往常那样一脸嬉笑,仿佛褪去少年的青涩,长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
自从遭逢淮南王谋逆逼宫,刘贤易反思了自己对待儿子们的态度。他有心弥补刘晞,曾经出言挽留他,但刘晞去意已决,他便如他所愿封他为齐王了。
一种孤单感萦绕心头,寻梦喃喃道:“你也要走了……可以不走吗?”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要走的人她留不住。无论江玄之还是阿母,或者是面前的刘晞,她留不住任何人。她想到初来长安时,长安是那样繁华热闹,如今却带着一种曲终人散的荒凉。
刘晞心中一撞,他倒是不想走,可陪她走下去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他。他狠狠心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世上的人喜欢热闹,爱好群居,可终归还是孤独的,孤独地来去,孤独地活着。”
这是他最近才悟出的道理。
但他从她眼中看出了不舍,忽然心有意动,猛地伸臂抱住了她:“保重,我的……皇姐。”
第99章 第99章 如此迷惘
夜阑人静,江玄之独自站在屋前,仰望着苍穹中那轮弯月。几朵浮云缓缓飘移,一点点遮住了那弯月,清寒的月光便黯淡了下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轮弯月,置身于一片漆黑迷惘里。
然而,是浮云遮住了弯月,还是弯月躲进了浮云中?
妙晗从宫中回来,告诉他寻母病故,原因是内伤导致心疾恶化,不治身亡。妙晗不知寻母的内伤从何而来,可他很清楚,柏梁台前父亲曾经一掌伤了寻母。虽说是一场误会,但到底与他们萧家有关,难道冥冥之中因果在循环无尽?
不用问他也知道寻梦定然悲伤不已,谁失了生母还能无动于衷?她还没从他的绝情中恢复过来,如今又遭逢生母逝世,这样双重的打击她能熬得下去吗?此刻她是否已经入眠?还是像他这样对月无眠?
思念如潮水般涌来,痛苦也接踵而至。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想到她胸口便钝钝地疼,也许是他绝然从柏梁台离开时,也许是他拿剑指着她时,也许是亲眼看着她摔玉离去时……他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低估了她的感情,也高估了他的从容。
如果她不曾追上来,他们或许可以静静地相忘于江湖。可偏偏她追上来缠着他,每次他都冷漠以对,可无人知晓那样彼此折磨的相处,竟也叫他心中生出几分雀跃,至少她还在身边。
可是他不能放纵自己。
从小到大,他心中都有明确的原则,条条框框般清楚明白。死去的是他的生母和亲人,他不是圣人,无法原谅陛下之过,不再伺机报复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可让他与寻梦在一起,他实在迈不过那道槛,每次见到寻梦,眼前都会浮现出母亲临死前的模样,让他陷入挣扎和痛苦里。
十多年来,母亲仿佛是他无形的支柱,支持他一路前行,风雨无惧。可命运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他爱上了仇人之女。他放不下母亲之死,即便强行与寻梦在一起,又岂会毫无嫌隙?如果注定无法在一起,何必多做纠缠增加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他有必要下一剂猛药,让寻梦彻底断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