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些后世在旅游批发市场揽客的导游模样。
石咏抬眼看向贺郎中。贺郎中点点头,说:“小石啊,初到地方上,也没有着急的差事。你既是第一次来,便随他们去看看吧!”
贺郎中越是一副体恤下属的模样,石咏就越觉得这里面不寻常。眼见着史鼎与贺元思已经在交头接耳,似是有要紧事准备相商,石咏便决定做个知趣的,一点头,谢了史侯与贺郎中,随那几名清客相公离开码头。
这几名清客相公看上去像是史侯专门安排了,招待外地来苏州的官员游山玩水的,对苏州各处名胜十分熟稔,当下带石咏去了虎丘、寒山寺、馆娃宫等地。
这几处不愧是名胜,早春微寒的天气,也是游人如织。
这里的小手工业也似乎格外发达,虎丘外面都是些小商小贩,售卖当地土产的,各色丝绸、扇子、茶叶……各色货品、琳琅满目。
更有趣的是,石咏只随便在这些小摊贩跟前流连,他身后跟着的清客相公立即做出一副准备掏钱的样子,似乎只要石咏一问价,便会掏钱,将石咏看中的货品全部买下——不过是想变相贿赂罢了。
可石咏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只边走边看,最后什么也没买,只在虎丘外面一家专门塑泥人儿的小摊跟前,自己掏了几个铜板买了个小泥人。这泥人圆头圆脑,白白胖胖,可是五官看着多少有点儿像弟弟石喻。石咏便自掏钱买了这个,打算带回去送给弟弟。
清客相公们见石咏转来转去,最后只买了一只小泥人儿,惊讶之余,大多心里暗暗添了些鄙夷。待到了馆娃宫,这些人渐渐地也懒得给石咏介绍这吴宫遗迹了,石咏乐得自己观看,什么吴王井、西施台、观花亭、弄月池之类,只也不知是后人附会,还是当真与西施有关。
可笑这馆娃宫外面,还有人叫卖“西施浣过的轻纱”,说是绝对真品。石咏暗暗心想,两千多年前的织物若是能这样轻易保存下来,那现代他那些专门研究保存古代织物的同行,就都直接转行算了。
石咏花半日的功夫,走马观花地“游遍”了苏州名胜,回到苏州织造衙署旁边的驻地,正遇见忠靖侯史鼎与贺元思携手出来,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石咏心中有数,知道史鼎是找了个由头将自己支开,然而他面上却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心存感激的样子,对史鼎谢了又谢,感谢织造府安排人,带他饱览苏州风物。
到了晚间,史鼎主持席面,给贺元思和石咏接风。其间保龄侯史鼐也从繁忙公务之中“拨冗”出席,与贺元思和石咏见上一面。
看得出来,贺元思的心情并不能算很好,甚至脸上多少带了点儿为难之色,有时难免埋怨地看一眼史家这对“一门两侯”的兄弟俩。
史鼐则完全不看贺元思,不接他的眼神。少时借口“公务繁忙”,径自告退。
史鼎却殷勤劝酒,见此情形,少不得又叫了两个弹琵琶唱苏州弹词的少女出来,用一口软软的苏白唱曲儿给贺郎中“解闷”。贺郎中真是个曲子痴,听着这弹词新鲜,渐渐地也放下心事,竟循着拍子,和着曲声,也一唱一和起来。
而石咏则在一旁闷声发大财,将席面上一道道精致的苏式菜肴尝了个遍。京里的“松鹤楼”虽说也是做苏式菜肴的,可为了迎合北人口味,多少有些改良。这史家席面上的菜肴,才是真正地道的苏帮菜,用料上乘、鲜甜可口——石咏干脆让自己成为一个地道的吃货,整个一席下来,话都没说上两句,尽忙着吃了。
他偶尔一瞥,能见到史鼎那边鄙夷的眼光递过来,估计对方已经送了自己四字考语:“酒囊饭袋”。
石咏索性冲这位忠靖侯“嘿嘿”一笑,史鼎的涵养功夫极好,鄙夷的神情一闪而过,脸上马上挂满了温煦的笑,似乎望着自家子侄一般,只说:“石大人,慢品便好,慢品便好。若有特别喜欢的,回头吩咐一声,叫厨子再做了,送到您客房去!”
真当他是饭桶了。
少时宴毕,史家下人送贺元思和石咏回客房。
这客房并未像扬州林府一样,安排在独门独户的别院。织造府的客房,就在史家侯府的大宅子里面,贺元思与石咏待遇相仿,一人一个敞亮的院落。
早先史家下人已经从码头上将石咏的行李送到客房里。石咏刚至客房,还未顾得上四下里打量一番,外面已经有下人来请示,说是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问“石大人”是否即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