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卉这几日颇为清静,县令大老爷去别的县救灾,而且夫人也不需要她去请安,一切都很平静,黄嬷嬷还算尽职,每日吊着花样给她准备些吃食,见着书架子上有几本书,她父亲是秀才,认识些字,还是小时候学过些,认得不太全,拿下来挑着简单的看,勉强也能度日,就是闲着久了,总是想念弟弟,她母亲原本是个豆腐坊的姑娘家,青葱的年纪遇见了秀才爹,两人一见钟情,却难得岁月侵蚀,早早的就都去了,只余下她们姐弟俩,可能因为生弟弟那年大旱,下生了身体就不好,总咳嗽个不停,也不知道冷是不冷,还咳喘了吗?
两个女人的心思都不在尹雀庭身上,而尹雀庭呢,却是遇见个难事,因为雪灾,又毗邻,所以他才亲自送了些必须物品过去,哪成想,竟遇见民怨,百姓们饿狠了,最后的劲头都使出来,就差拿刀抹了人脖子饮血喝,尹雀庭没带几个衙役,一番抗战后,可算躲个山洞子头,巧的是被万般护着的他还是一个不小心摔掉了山下头,左腿骨折,动弹不了,被衙役们抬着回去还惊动了整个彭城,老百姓们都高兴来了个能主事的县令,可不能瘫痪了啊,纷纷拿了土鸡蛋和自家蒸的馒头给府里送过来,前院里忙乱一阵,尹雀庭还没喝上一口水,就被大夫翻来覆去的好一顿折腾,刚闭着眼休息,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子急促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就升起来一股冲动,如果是吕闺宁,他就霸王硬上弓一回。
巧的很,正是吕闺宁,她今日收到表哥的回信,一番情浓意浓后,表哥说了当年的原由,盖因着她爹给她选的探花郎,而不是他这个外了好几个姓的没用的表哥,吕闺宁读着读着就开始泣不成声,翻看了好几遍,下定决心,让嬷嬷收拾东西,她去前院见尹雀庭。
女子风一般的进来,表情也是难得的散去了贵女的优雅,眼睛一圈红通通的,显然刚哭过,偎着迎枕的男人一瞧,登时有些心疼,挥手让她近前来,而闺宁完全没注意到屋子里浓厚的药味,以及男人苍白的脸色,只顾着自己的酸涩的情绪,飞奔到他跟前开始哭诉,“雀庭,我不行了,我必须要回京城去,我表哥他,他是被逼的,他说等我回去就休妻,重新娶我……”
男人的身体瞬间就僵硬无比,刚想搂过的手掌也收回来,神色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平和,淡淡的看一眼这个傻女人,竟是笑出声来,“好啊,那,恭喜你,吕闺宁。”
吕闺宁本可以直接就走的,但她想从尹雀庭这得到一个东西,能让她光明正大的和表哥厮守终身的东西,泪眼婆娑的望向他,口中净是伤人的话,“雀庭,那,你给我写个合离书吧,好不好?”
好啊,这是最后一次,我宠着你,吕闺宁。
“拿纸笔来。”
小厮举着让尹雀庭写了三封合离书,两人按上手印,一人一封,另外一封送去官府备案,吕闺宁拿了一封就急匆匆的同他说了句去京城,就又一阵风的没了影子。
尹雀庭挥手让人全都下去,自己躺下对着床帐子愣神,要说起年轻时的冲动,情窦初开,其实,真的比较突然,不过见她在寺庙错过的一眼,就认定了这个妻子,然而,可能比较笑话,七年了,还是没捂热,不过,如今就同他彻底没关系了。
外头出来阳光也特别的冷,甄卉是看着吕闺宁进出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谨言慎行,乖巧的站一侧,不大会儿,小厮灰头土脸的出来说爷心情不好,还是别往跟前去,甄卉猜测跟夫人有关,却又没法子说什么,想回去又觉得自家爷们都病了,她不好意思歇着,索性跟着婆子小厮的一起帮着熬药,或是洗洗衣裳,如此晚间了,伺候的小厮进屋里,端着汤药和晚膳,见爷挥手说不吃,才开口劝着,“这是甄姨娘熬了一晌午的呢,爷多少用些……”
甄姨娘?
“她一直在外头?”
男子歪着身子拄着半起身,透过窗棂往外瞧,像是能看见女人的样子般。
小厮连忙点头,答,“姨娘头一个来的,听见您是被抬回来的,吓得不行,后来听大夫说,才缓过来劲,要不,让姨娘进来?”
尹雀庭嗯一声,等着听女子的步伐声,刚开始还快的很,临近了,又慢下来,抬头去瞧,一片光影里走过来一人,头发披散着及腰,黝黑的特别漂亮,水亮亮的眸光睇过来,像极了山林间的幼鹿,单纯又可爱,手掌不自觉的朝着她伸过去,女子的指尖冰凉,握紧了,让她坐床沿上,听清浅的曼曼声,“没事的,我听大夫说,养个三四个月就痊愈了,只要悉心照顾些,所以,这药,你得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