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对他怒目而视,这货沉迷于边啃葱油饼边答试题,不时抖抖腿,乐得没边儿了,压根儿没注意他身后怒气沉沉的陛下。
随侍的成西王整整清咳了三声,公孙扬才如梦初醒地转身,还没忘给自己的佳作点好一个完美的句号。
公孙扬压根儿也没想到,就算自己写得再妙,一切也都真的完结了。
陛下语气犯冲:“姓氏名谁?”
陛下一身常服,公孙扬还以为是哪个考官,是以并没跪下,只松松拱手答:
“在下复姓公孙,单名扬,字不羡。”
“在下出身乡野,却知道为人处事,提问时总得指明对象,才算尊重,大人比在下先入官场,应更明白不宜言语间,使人不快的道理。”
指责当今陛下不尊重人,他公孙扬也是旷古绝今了。
公孙扬非常非常顺利地……
就被请出了考场。
陛下读了公孙扬的文章,认为此人虽有才智,却实在恃才傲物,成西王则认为,不妨冷他数年,再观后效。
这一冷,就冷了十年。
十年间,陛下几乎忘了公孙扬,可每次进考场,总能闻到刺鼻的葱油味儿,几乎患上了考场嗅觉恐惧症。
十年间,成西王与公孙扬来往甚密,竟成忘年之交,本想留公孙扬做个封地属官,后者偏偏执意做师爷。
十年后的今日,成西王才真心感慨,十年磨一剑,或许十年前,公孙扬就想好了今天。
公孙不羡,准备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孙先生加油!
第70章 不羡的大义
公孙不羡再次参加鸿儒考试, 不出意外考取了一等第一名。
陛下当面授予他翰林院修撰之职,让他去史馆撰修梁史, 不料这货压根儿没看见陛下不情不愿的脸色, 脑子又秀逗了。
他刚开始跪下说:
“臣叩谢陛下隆恩。”
哎,好歹知道谢恩了, 也算有进步不是。
陛下知道他嫌官小, 难得有些和颜悦色地说:
“公孙扬是平定连州兵变的幕后功臣,虽身为白丁, 仍胸怀大志,堪为天下表率。朕赐你免罪金牌一块, 黄马褂一件, 聊表对天下有识之士的敬意 。”
陛下知道, 这起子酸腐文人,最看重的无非是尊严二字。
如果陛下说“谢意”,他们大概会觉得陛下狭隘, 把天下看作帝王的私有物。
他们会觉得自己心中的天下变了味儿,也不愿为旁人的东西尽心竭力。
公孙扬本该再跪一次, 领完恩也就得了,可他偏不——
他跪是跪了,却不是谢恩, 而是请罪:
“回陛下,臣有罪,臣愧不敢受。”
陛下知道他要出幺蛾子了,却只得端好礼贤下士的假面, 耐心十足地说:
“爱卿何罪之有?快快起来罢。”
言下之意是:你他|妈赶紧起来,要是再敢搞事,朕这回弄死你!!
公孙扬没有屈服,他当着满朝文武和新科士子的面,一动不动地跪着。
“回陛下,臣并非有识之士。”
“臣旅居连州多年,见惯民间疾苦,虽尽绵力,无力回天,臣失望了,灰心了,才会躲在书院里,给孩子们当先生。”
他语气中充满了沉痛,就连陛下也不免动容,虽然知道他说不出好话,依然让他说下去。
公孙扬说:“陛下可知连州兵变之因?”
陛下心道你倒考起朕来了。
陛下说,各州府兵闲置已久,朕下旨削兵权,别州都进展顺利,可连州将士剽悍,又许是沟通不善,遂起摩擦。
公孙扬说:“非是将士剽悍,连州民风向来剽悍。”
这话说得陛下不由笑了,却见公孙扬的眼睛越瞪越大,终于放了大招。
公孙扬字字铿锵地说道——
“连州依山傍水,本是富庶之地,可三十年前黄河水量骤减,祸及连州湘江水脉,渐几近干涸,山林凋敝。连州百姓,已有二十年不曾喝够水,山上村民,已有二十年不曾吃饱饭,民风怎能不剽悍?!”
陛下顿觉胸闷,想要阻止,却见不少出身连州的官吏纷纷落泪,便也只能让他继续说。
“陛下可知,连州府兵中多是山野村民,自幼不读书不识字,朝廷虽特赐了书院,可他们连饭都吃不上,哪有力气开蒙知礼?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卖身参军,生下来是个儿子还能活,要是个姑娘,一生下来就得去喂熊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