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鸩只好将她扶到一旁的大椿树下休息。
孟涵不需要他说完便已能猜出大半。
此时她似乎完全没了怒火,甚至没了任何感情,只是安静站在那里。
桥川站在她身边,只觉得现在的孟涵已经不再是每日在地府里耍赖偷闲的孟涵。
她没有任何动作和神情,仿佛完全脱离三界。然而就从那一瞬间开始,原本在孟舒国中四处游走的异兽都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他们头上一直随风摇摆的大椿树的枝条逐渐安静下来,似乎连风都停止了运动。
桥川三人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呼吸。
“危惊……”
孟涵吐出两个字。
阿鸩猛地抖了一下,那一瞬间,兽类的本能在他的意识中疯狂叫喊着逃命。
那是源自上古时期的、能令百兽都为之避走的——神魔之怒!
孟涵抬头望向残留着危惊气息的方向,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忘·戮心】2
“必须拦住她!”印宁第一个反应过来,尽管眼睛还看不清楚,却能感知到孟涵的方向。
桥川未等话音落下便要动身,被阿鸩一下子拦住,“你们仔细想想,孟涵那家伙去找危惊,但孟涵是古神,危惊是兵主,神魔之战我们如何能够插手?”
“我出身神族,我……”
“你已被神族逐出!”阿鸩喝道,“更何况,神之眼也已……”
“难道我们就只能束手无策吗?!”桥川重重一拳砸在大椿树上,他从未如此深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她从他眼前离开,他自己却只能像一个废物一样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事都做不了!
阿鸩盯了他片刻,缓缓道:“也许,桥川可以。”
“那就让我去!”
“不可!”
桥川与印宁齐齐出声。
印宁焦急道:“你忘了当初阿涵是怎么告诫你我的了吗!神魔之誓绝不可违,你若是说出来会遭天劫的!”
阿鸩反问她:“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就这样等着吗?等着孟涵跟危惊杀个两败俱伤?还是等着孟涵被蚩尤弓打死?”
“可、可是……”印宁无言以对。
阿鸩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神魔之誓不可违背,我也不会‘亲口告诉桥川’。”
印宁看了桥川一眼,有些不忍,却也知道情势已急,此时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叹息道:“那好吧。我们就让桥川自己选择吧。”
阿鸩双手在面前虚空中用力左右一撕,将空间破开一个裂口,带着印宁桥川踏了进去。
“这里是……忘川?”桥川看着面前每日都要来往的地方有些疑惑。
印宁有些不忍地看着他,“现在孟婆庄里只有阿洇能去找到孟涵他们,但是她绝不可踏出孟婆庄,我与阿鸩也不能踏入神魔之地,现在只有你……”
“可是我只是一只鬼罢了。”桥川有些犹豫,“但若是能找到孟涵大人,还请印宁大人告诉我该怎样做。”
印宁与阿鸩对视了一眼。
阿鸩在曼珠沙华丛里坐下,面对着百丈忘川水,轻声道:“孟涵本是古神,在酆都大帝归于昆仑后协助神荼建立了地府,她游走于人间时与岁寒相恋,岁寒殁后我便跟着她回了这儿,又收留了印宁。后来,她亲手把断水刀沉进了忘川,然后就在这里,遇到了一只鬼。”
忘川之中,心境如波纹一般散开,映出一片铺天盖地的红。
“阿涵,你真的要这样做吗?这刀可是……”
孟涵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轻轻摸着光亮的刀身,“当年大帝将这把刀给我,是为了护我一命。而今我已不再是当时那般软弱了,留着这刀对我来说已无甚用处。”
印宁不知该说什么。
“我自己去吧。阿宁,你先帮我守一守这里。”孟涵抱着刀走出了孟婆庄。
“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孟涵站在忘川边,抚着刀喃喃低语,“但是我一看到你,就会想到酆都大帝,就会想到岁寒……把你留在这里,就当是也给你留个念想吧,也许某一天会有个人来带你走。”
孟涵太认真,没发现忘川的对岸站着一只鬼。
那只鬼不过是在忘川一畔走迷了路,却没料到会看到那样一幅景象。